高歌家里是经商的,从小耳濡目染,看过的事、经历过的事本就比季菲菲多出许多。他早在想通时,便明白他和季菲菲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但,真正明白是一回事,残忍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他微敛双眸,抿住唇角,用力握住手中的调羹柄,声音不大却还是让坐在他对面的季菲菲听得一清二楚:“菲菲,你不小了,也该明白……这种事不是说回头便能回头的。”
“一定要这样吗?”季菲菲听到高歌的话,瞬间苍白了脸,剧烈的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全身,那是因为悲伤和绝望一起袭上心房。她聚集起最后一丝勇气,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目不转睛地盯住高歌,问道:“如果,我愿意原谅你的隐瞒呢?如果,我尝试与你一起承担荒唐过往遗留下来的债呢?如果,我可以……可以不要孩子呢?”
“菲菲,我知道你能够为我做到这一步。”高歌松开调羹,挫败地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可这是道隔开你我之间的鸿沟,你跨越不了,我也无法拉你过来。就像……就像在我们的感情中埋了一颗地雷,我们都不知道何时会引爆,哪怕你此刻能够忍下来,当有一天不小心踩到那片雷区的时候,什么都剩不下来了。不如趁现在,我们留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大家还能好聚好散。”
身体一震,季菲菲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话已至此,她为这段感情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
这份感情没有归途,也不会再有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1周五是墨尔本的hpping da 只有这一天商场会营业到晚上九点,其它日子只营业到晚上五点半——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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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有很多好吃的餐馆,最爱去吃Bx hill老刘家的羊肉泡馍了,真的超好吃量又大
☆、5Chapter4
季菲菲怔了片刻,放任记忆驰骋在过去,仿佛看见了和高歌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记忆片段。
那时,俊朗的高歌笑得一脸灿烂,明亮的眸端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双手抄在大衣的兜里,随意站在那里,棕黄色的风衣衣角在秋日的风中蹁跹起舞。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在清朗的音线里略略加了一点点的磁性,像是琴弦在耳边轻缓地拨弄。
高歌当时说了什么?
季菲菲记得他是在向她介绍自己:“我叫高歌,放声高歌的高歌。学妹,很高兴认识你。”
要是早知是现在会是这种结局,是不是当初他们两个人还不如不相识?
最后这顿饭,大家谁都没有心情去吃,便匆匆地结了账,走出茶餐厅。
站在茶餐厅的大门外,高歌深深地望着季菲菲——这个他一直深爱着的女子,眼眶微微地发着热。不顾过往的行人,他拉住季菲菲的手,顺势把她拽入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长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菲菲,你是我活到现在唯一亏欠的人。对不起。”
高歌温热的唇贴在季菲菲耳廓,像是爱怜的轻吻,又是像是他们之间那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呢喃细语。季菲菲顺势抬起手臂,勾住高歌的脖颈,脸颊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口,如同回到了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光里。
她对高歌坚定地许下诺言:“高歌,以后,我会学会照顾自己,过得很好很好。”
相拥的是自己将要永远失去的爱人,季菲菲想,如果这样能够减轻他内心一直对自己存留的愧疚的话,那么以后一定要用心地去生活。
这是她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季菲菲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穿过一扇扇窗户充盈在整个房间内。
她习惯性地伸手往身旁的床头柜摸去,很快,指尖划过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再向前探了探,终于将那个物体拿到了手里。她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随意地用手在手机上的某个地方按了一下,触摸屏的屏幕随即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当前的时间——七点半。
有多久没有睡得这样舒心了?
她将身子往下挪了挪,埋入松软的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这床被褥是在阳光快要西下的时候,拿出去晒的。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会儿,仍然能够嗅到被面上干净又清爽的味道。
回家了。
她为这个认知感到无比的心安和放松。
昨天,到了最后,季菲菲仍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季妈妈保证,等自己一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会立即将离婚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妈妈。
季妈妈最终表示了理解,并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所有的菜肴几乎全是季菲菲爱吃的。这样一来,不但填饱了季菲菲的胃,还顺带安慰了她受伤的心。
门外有人在低声说话。就算声音再小一倍,季菲菲也能够听出来那是她那昨天去省城开会的老爸回家了。她掀开被子,拽了拽睡衣的衣角,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赤着脚走到门旁,想要拉开门跟她老爸打个招呼。
可是在她手刚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听见她那个育人半生,一向温和斯文的爸爸正在压低声音嘶吼着什么。
她呆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冲出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该转身回床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爸爸刚刚在大声说着什么?
“他敢欺负我的女儿试试看!”身为省重点高中的校长,平生最讲究涵养的季爸爸竟撂下这种狠话来。
缓了半天的神,季菲菲的心像是被人给揪了一下,又揪了一下,酸楚的情绪一股股地从心口往外冒。
是不是她太不孝顺了?
马上二十八岁的人了,还不能为家里排忧解难,先不说前几年一直漂泊在外,让父母牵肠挂肚,光论眼前离婚这件事,估计也够让父母操碎了心。在一段时间内,这恐怕会是父母心头最大的堵心事儿了。人家都是报喜不报忧,她自小是被惯坏了的性子,总喜欢对着父母撒娇,在父母身上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季菲菲暗自想,果然应了高歌说的话。那还是在离婚前,她和高歌吵架吵得最激烈的那次,高歌忍不住不断上升的怒气,扔出话来刺她:“季菲菲,你今年多大了?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没完没了的任性,有意思吗?你只顾自己的感受,我也难受,我也难受啊!”
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没完没了的任性……那是高歌跟她在一起五年来说过最重的话。当时她还觉得满腹委屈,现在看来,高歌是真的了解自己,一针见血。看看眼前的情况,她一见到父母,只是想要发泄积攒在自己内心已久的伤心和难过,完全没有考虑到父母是不是能够一下子接受自己离婚这样的重磅炸弹。
季菲菲慢慢地走回床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地。
是在冬天吗?怎么会感到彻骨的寒意?
季菲菲仰面躺倒在床上,在明媚的阳光里,睁大双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又迅速地隐入鬓角里,湿润了鬓边的几缕碎发。
还记得五年多以前离开家的时候,信誓旦旦地想要出人头地,做出番成绩来报答父母。想得是很美好,可是付出了五年多的青春之后,自己的梦想呢?爱情呢?
好像转眼间,全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五年恍若一梦。
梦醒时,把自己对爱情的那点期待,对自己的最后信心,轰然击碎。
似乎做什么错什么,做什么失败什么。
触碰到自己快要崩溃的那个点,悲伤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无法逃离,也没有出路。眼泪越流越多,衬得眼前那片阳光粼粼闪动,耀花了她的双眼。
季菲菲死死地咬住下唇,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很快便湿濡了手臂上的那一块肌肤。
离开和高歌一起生活的城市,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一样,沉重地让人窒息。而现在……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心却一寸一寸地变空。
除了绝望,剩下还是绝望。
她无限疲惫地想,高歌,我答应过你,要过得很好很好,可是,自己如今一无所有,不知是否能够实现对你许下的诺言,你不会怪我吧?
季菲菲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了。客厅空荡荡,家里没人。估计季爸爸回家一趟又去学校了,而季妈妈很可能是去市场买菜,顺便跟社区的老邻居们聊聊天唠唠嗑。
她匆匆走到洗手间的盥洗池前,拧开冷水的水龙头,掬起一捧直接泼上脸颊。
‘嘶……’可能哭得时间太长,眼角有些肿胀,被冷水这么一刺激,火辣辣地疼。但同时,昏昏沉沉的大脑略微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细碎的短发不太服帖地趴在脑袋上,苍白的一张脸上挂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有几滴水珠从她的脸上滑到被她自己咬得伤痕累累的唇角边,在脸上拖出几道长长地水痕,说不出的狼狈与凄楚。
凄楚?她季菲菲即便此刻沉浸在绝望之中,最不需要的便是凄楚。这幅可怜的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的?谁又会来看?她心烦地走到厨房,从冰箱的冰冻层里拿出几块冰块包在塑料袋中,反复在两只眼睛之间交替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