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紧紧勒住那人声息,告诉他,在尖竹陷阱里肚破肠流,究竟是何等剧痛凄厉。
何等绝望,何等憎恨,天昏地暗,永不得超生。
但那终究不是闵上轩,而是一路包容相伴的何清秋。
白圭勉强挤出笑容,遮掩自己刚刚那瞬杀意,与何清秋擦身而过,接过门外小厮递来的缰绳,将两匹宝马牵引至门前。
这两匹让她自傲的好马,最近才从玉石里弄出来的。
一漆黑如墨,一栗红明艳,精心培养过,连毛色都经过微调。两马在日光之下毛色鲜亮,饱含光泽,肌肉更是匀称有力恍若雕塑。
两匹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的好马。
白圭拍拍黑马的脖颈,笑道:“给你的,就当做之前与今后的谢礼。”
说着,她轻拍马儿面颊,马儿就会意般将目光移向何清秋,单膝微曲,慢慢俯首,做了个行礼般的姿态。旁人诧异,连连称奇。而白圭拉着马儿,亲手将缰绳交到了何清秋手中。
“你会喜欢它的,我很确定。”
被长纱斗笠半掩的青年,呆滞了那么下,才伸出修长十指,接过缰绳。
“谢谢。”何清秋安静道。
面对何清秋的道谢,白圭只是嗯了声,斜斜又瞥了那匹黑马一眼。
想从前,得到她赠马的也屈指可数。
离开前,与白圭要好的姊姊们一个个来拥抱告别,午后脂粉未施的美人们一一投怀送抱,情话绵绵了半天,白圭与何清秋才终于真正离开青楼,策马往城门前进。
“刚刚羡慕姊姊吗?”白圭对身后的青楼努努嘴,双眼笑眯成一条线。
“……”
何清秋以双眼直视前方回应她。
*下章预告:
“别再糟蹋白圭的衣服了。”
不意外的,冯诗翠这样对他说道,而百狐冷笑,知道冯诗翠在气自己今天将白圭的牡丹黑袍穿出去,沾染风尘。
“早在多年前,我们就分好了白圭的遗物,冯诗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这么啰唆?”百狐讥讽:“再说,你又不是杨书彦,凭甚么干涉白圭的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道,即日起以隔日更为基础,不定时加更为日更
VIP章节 19拾捌、
拾捌、
阴凉月沉殿正殿,丁哲骧坐在最上位,撑着额角不耐听下面长老报告,两旁仆役小心翼翼燃亮墙上与灯台琉璃罩中火烛,为点滴暗下的天色增添照明。
此次会议殿内关键人物并没有到齐,比如说外出任务的闵上轩,比如说迟到的犬宫之主百狐,但近期刚完成一次大镇压的冯诗翠倒是有出席,脂粉未施,苍白漠然直视着报告长老。
长老与堂主口沫横飞激动报告着,但说明内容,不外乎是寒山城的阻挠与杀戮。
这几年来,温厚的明阳堂不再是月沉殿关切目标,寒山城才是最棘手的敌人。
凝重气氛里,外头忽然传来长长的通报高呼。
“恭迎犬宫之主──”
众人转眸,果然看见百狐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只见百狐身着绮丽华服,黑底外袍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冶艳牡丹,长襬曳地却依旧脚步轻盈,特制的精美头饰一如往常,巧妙固定在耳上,轻薄纱巾上银质挂饰垂缀及背,不仅露出耳上淡雅浅紫发色,还让人有了此人蓄着娇美长发的错觉。
乍看之下是个娇美少女,可是此时百狐却没了对外的惑人笑意,漠然以手背擦去嘴上唇脂。
“你太迟了,百狐。”座上的丁哲骧冷眼看着来者。
百狐冷哼,正是少年带着磁性的中音,“还不是路上有几只老鼠挡路,烦死了,”说着,少年扯去发饰,露出下方的少年短发,没好气摸出怀中囊袋,晃了晃:“但东西都到手了。”
几个长老接过囊袋,一度被中断的会议又继续进行。
而旁边的冯诗翠看向百狐,看其将头饰与华美外袍丢给手下,目光驻留其外袍衣摆。
等到会议结束,已过了一个时辰。
百狐处理完杂事后散漫往自己别院走去,却有人挡在他必经道路上,显然等在那已许久。
是党羽稀少实力却惊人的冯诗翠。
百狐冷眼看着那白圭在世时,最疼爱的殿主候选人,对其来意心中已有了底。
“别再糟蹋白圭的衣服了。”
不意外的,冯诗翠这样对他说道,而百狐冷笑,知道冯诗翠在气自己今天将白圭的牡丹黑袍穿出去,沾染风尘。
“早在多年前,我们就分好了白圭的遗物,冯诗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这么啰唆?”百狐讥讽:“再说,你又不是杨书彦,凭甚么干涉白圭的遗物?”
“总比在你手上染了污血,一件件毁损的好。”冯诗翠冷道。
“那像你一样,把白圭衣袍精心折好深藏在衣柜里,又比较好吗?恶心,晦气的要命!再说,这些衣服很快就不再是遗物了。”
几乎是愉悦的,少年沉沉勾起嘴角,浅笑。
“白圭很快就要回来了。”
*****
两人远远离开城门一段路后,白圭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抬头。
“喂,你该不会以为这马就是普通的马吧?”她转脸对何清秋搭话道:“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此马速度极快,却让骑乘者平稳舒适,且自启程到此时仍不见疲惫之色?”
白圭没事找乐子般,笑吟吟看向何清秋,然后忽然对自己马匹道:“撞他!”
语音刚落,白圭这匹栗红马,就毫不犹豫雷霆万钧的往何清秋黑马撞过去,不但巧妙没让白圭受波及,还让黑马狠狠踉跄了一下。
如果被撞的不是同样出自白圭的黑马,骑乘者不是何清秋,就绝对不只是踉跄一下,而是连人带马飞出去了。
何清秋却是面色无波,只是颇为平静拉拉缰绳,让歪掉方向的黑马走回正途。
“此马不只如此,口吻可咬断人颈子,马蹄可踢破人脑袋,人话它听的懂,皮毛绝对不生虱子,就算直接瘫在上边睡觉,只要固定好,它定不会把人摔下去!而且,还有各种不同的步伐!”说着,白圭得意的拍拍马儿鬃毛,“阿红,表现给他看看!”
“阿红”看看白圭,再看看何清秋,喷了喷鼻息,还真的开始表演起来。
大家闺秀小碎步,流氓外八步,醉汉摇晃步,垂死拖蹄步……白圭被逗的哈哈大笑,可是旁边的何清秋,却看的陷入无止尽沉默。
不过白圭慢慢就止住了笑声,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
丁哲骧。
当初她赠丁哲骧这样一匹好马时,也曾这样无比自豪的,对丁哲骧示范马儿的多才多艺,但丁哲骧不似何清秋那样看的无言,而是直接嗤之以鼻。
“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出什么样的马。”
少年殿主双手环胸,这样冷嘲热讽斜眼鄙夷她,“这种零碎的愚昧就不必了,你不能正常一点吗?”说完,就白眼一翻大摇大摆翻身上马,白圭差点没被逼出一口血。
而同样曾经为殿主候选的冯诗翠,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当年与她差一岁的冯诗翠,其接过缰绳的惊愕,白圭还记得很清楚。
艳美亮丽的少女呆呆看她,再转脸看红马,再回头看她,很是失措,道:“这太贵重了,您不应该花这么多的时间……”冯诗翠有些语无伦次,平时高领之花的形象顷刻无存:“您不需要的送我东西的……”
“有你这个反应就够了,”那时的白圭心花怒放的张臂抱住冯诗翠:“一样都是送,送给你比送给丁哲骧值得多了。”
冯诗翠垂眸看她,诧异:“您也送了丁哲骧这样好的东西?”
“是呀,我也觉得送他浪费,可是谁叫他是殿主?”白圭把下巴搁在在美人肩上叹息,“不讨好,今后又要被刁难了。”
送丁哲骧和冯诗翠一样的宝马,礼到了丁哲骧手里,就像应该的,还挑了一堆毛病;送到冯诗翠手中,美艳少女一个月后,就回了白圭一份大礼。
是棵跟她一样高的珊瑚树,鲜红明亮,白圭一见魂就飞了。当下马上决定,要把珊瑚树放在自己别院大厅,让所有来拜访的人都能见到。
那些事情好像都很远了。
白圭其实送过很多人玉石奇兽,不过她死后,那些奇兽好一些的会变回普通玉石,差一些则会裂开碎成块。
自己死去那天,所有巡逻月沉殿的奇兽都一同死去,包括那只盘旋主殿上空的巨龙,那情景那约十分壮观吧?
老实说,还颇想看看大家听闻死讯时的反应。
她究竟在那些人心口占了个什么样的位置,又有谁会哭呢?
这个想法让白圭嘴角自嘲勾起,抽回思绪,“如何?”白圭转脸继续逼迫何清秋,逼迫这个家伙夸奖她可爱的马儿。
好半倘,何清秋才勉强挤出:“……不错。”
白圭眉头不友善的蹙起,“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