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紫絮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可她怀孕的周期太长,这种手术危险度增大,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动手术,可医院方面只是让她预定一个时间。
等待着动手术的三天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时间,她没有接沐诚然的电话,因为不想歇斯底里。
她在医院等候着,可肚子越来越疼,她听见有人在尖叫,她又觉得好笑,她自己都没有叫,因为最疼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被禽兽侮辱,被最亲的人设计……
她被人立即推进了急症室,她的羊水破了,孩子早产……七个多月的孩子,在她准备打掉她的时候,她出生了……
倪紫絮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与沐诚然办理离婚手续,一路上她很冷静,没有闹没有哭,如果生活已经让你伤痕累累,就不要在他面前继续表现出你的懦弱好欺负。
可笑的是最后竟然是沐诚然舍不得,将她的手拉住,她没有犹豫的挥掉……倪紫絮只告诉母亲,沐家嫌弃她生了一个女儿,让母亲又急又怒还想去找沐家算账,倪紫絮拉住了自己的母亲。
她看着怀里瘦小的婴儿,只是筷子那么长而已,可她的血液是罪恶的。这个孩子记录着她的人生多么失败,记录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她曾想过将她丢掉,可每次放在马路边,走了很远的距离后,她又匆匆的跑回去将孩子抱起来……
她恨这个孩子,可孩子又是她身上的血肉。
随着这个孩子慢慢长大,倪紫絮的情绪也越来越不佳,她只要看着倪千语,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那些噩梦,她多想有人拯救自己一下啊,可没有人,即使她哭闹,即使她生不如死……
生活会渐渐磨平伤痕,可倪千语就是她心中的那把刀,时时刻刻让她记住自己的伤口是怎么疼痛的……
倪紫絮遇见了左敬涛,生活慢慢的好起来,她内心的那些阴暗也被磨淡。只是谁能够想到呢,穆森的妻子汪渝发现了倪千语的存在……
那时倪紫絮已经打算好好生活,好好与这个唯一的女儿修补关系了。在车开过来的那一个瞬间,她推开了倪千语,想到的竟然是她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上苍不愿意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连她想后悔都不可能,她只是想要弥补对自己女儿的愧疚,连这个机会都要收回……
她笑看着倪千语,“记住……你没有父亲。”
倪千语如果做了一场噩梦,她猛的醒来,让她醒来的原因是,她身上的男人,正用手捏着她的脖子,他的手还在不断的用力。
她不断的挣扎着,想叫却叫不出声。在黑暗中她看到孟延洲模糊的脸,她好像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用那种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突然放弃了挣扎,也许,她真的是罪恶之源吧……她突然就笑了笑,她说过她从来都不拍死,她只怕活着,艰难的活着。
如果能死在他手中,她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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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千语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像不会游泳的人被人推进了海水中,不同的是她不想去挣扎,在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倪紫絮推开自己的样子,她说自己没有父亲。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在雨中不断的奔跑,只因为新闻报道里的那个少年出了车祸,她飞奔去医院,却看到了孟伟霆,他问她,既然决定走了,那又回来做什么。她回答不上来,只是坐在手术室外,得知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她才离开。她最后知道的事是他再也记不起那几年发生的事了,也将她从他的记忆里抹去,她的眼泪赤(裸)的流出来,可怎么哭也哭不出声音。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她因猛烈的呼吸而不断的咳嗽。呼吸进的空气仿若狂风暴雨一般击打着她的喉咙,那里卡着什么东西,让她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够不断的咳嗽,一声比一声还响。
黑暗中发出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诡异的进入耳朵里,将漆黑的夜硬生生的扯开。她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将手伸出来,她想去摸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只是他很快就偏过了头,好像她的手很脏一般,她的手停留在空中,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带着笑意,没有情绪的微笑。
“干嘛不掐死我?”她跟着笑出了声,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这个世界更加适合心狠手辣和懦弱不堪愿意妥协的人,她两种都不是,一天一天等着着下一个明天,她觉得自己好累。
她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于是笑了起来,“也对,我要死了,你也会受到牵连,你的命那么值钱,自然不可能为了我这条贱命赔命。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杀人偿命不过只是一种说词罢了,你可以将我带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如果死了,一定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去报警失踪……就算有一天怀疑到你头上,你也可以找关系……”
“闭嘴。”孟延洲瞪着她,手摸向她的脸,在她的脸上反复的游动起来,“你想死,我就不如你意。”
她欠他那么多,凭什么他要让她得到解脱?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去成全她?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是一个笑话,这个女人也是让他成为笑话中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解脱不了,他也不会成全她。
孟延洲穿上衣服,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的离开。
自从孟延洲那天离开之后,他没有再出现过,倪千语也只是待在屋子里,她哪里都没有去,她的人生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孟延洲没有回公司,他现在讨厌那个地方。他以为自己已经收服了一些人,的确是收服了,可这也是在孟伟霆的计划之内,甚至他没有收服的那群人按照孟伟霆的要求也在刻意前期打压他后期帮助他。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步一步更按照孟伟霆的目标在前进,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何去何从。
他一个人,坐着长途客车来到当年那条江边。这座小城市变化巨大,房价已经大幅度升高,客车公交车全都已经换新,而唯一变化不大的竟然还是那条江边。依旧是路道上不时有些垃圾堆,依旧是有些臭气吸引了不少蚊虫,过路的人依旧视若无睹的走过,丝毫不觉得奇怪或者难以忍受。
他去租了一间屋子,他当年住过的房屋依旧租给了别人。他去找当年那个房东时,对方已经记不起自己了,哪怕自己能够想起房东太太头发原本黑白参半,现在已经全都花白了。他租的屋子有大片大片的吊兰,屋内的设施很齐全。
孟延洲好笑的觉得,别人大脑里的这段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淡然而去,只有自己大脑里的这段记忆,像被封存了起来,于是对于他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那个时候,夜间睡不着时,他和倪千语坐在阳台上,他抱着她,一起看向这边的房屋,倪千语笑着说租房的时间一到,他们就要租这边的房子,因为有大片大片的吊兰,看上去很美很美。可他们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每次都是已经租给了别人。
而现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却租到了曾经向往的这间屋子。
他呆呆的望着夜空,仿若天空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着属于他的过往。那时才与倪千语到这里,初时的新奇代替了对未来的彷徨,他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哪怕日子并不如意。之后,他觉得烦躁了,因现在所处的环境,因生活无形的压力,因为他找不到自己适合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给自己什么定位。所以他抽烟喝酒,想麻痹一下自己。直到他看到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她不说她的不愉快,闻到了烟味也只是轻轻的蹙眉,然后平静的将酒瓶子收好,第二天去还给烟酒店老板。
那一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幼稚,他不再是那个张口就有钱的少爷,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他开始努力工作,不管那工作多辛苦多劳累,只要能够赚钱,他通通都愿意去做。最初的时候,身体不能负担这样高消耗,他甚至在工地上晕倒过,身体上也到处是伤痕。他不敢让她知道,所以每天睡得很早,也避免去回答她问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工作的问题。
他只是很傻的想着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还得养他的妻子。
孟延洲嘴角漫出一丝带着愁绪的笑,他真的觉得“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名词。可当他在努力的时候,她放弃了,她离开了,无论他怎么问她,求她,她都走了,离开了自己。心口那个地方,好像被风卷了一个大洞,风席卷而入,痛得麻木。
孟延洲在外面待了接近一个月才从新回到了孟氏,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公司还是正常的运转着,遇到什么大案子,则由董事会的几位元老共同处理。他先是回到公司,将他离开后积累下的文件处理好,再连续开了好几个会议,之后就躺在办公室内间的沙发上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