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马路较近的宿舍楼低层亮起了灯光,有人被吵醒了出来看看又关灯睡觉,有人干脆兴致勃勃地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我这人挺在意姿态的,我妈就经常教育我做人修养要好,不要大惊小怪大呼小叫,让人觉得没家教。如今我竟然在这里大吵大闹地上演了一出三流言情虐心大戏,而且大半夜的竟然还有观众捧场,真是够可以的。
人生前二十年我从来就没这么失态过,我认为自己算是够能忍的了,奈何顾杨总是要来挑战我的底线。
俩人这么傻站着没意思,我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都问了,该撂的狠话也都撂了,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吸了吸鼻子转身准备离开。
顾杨红着眼睛过来拉我的手,“任可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我:“放手!”
顾杨:“我不放!你听我解释。”
我很想踹他一脚再一把把他的手甩开,可是他手跟钳子似的,握得死紧,楼上还有人看着,我拉不下脸和他拉扯,于是我说:“你先放手。”
顾杨说:“你先听我解释。”
我说:“你先放手,我听着。”
顾杨好歹听了次我的话,把手收了回去,我觉得被他握过的地方生疼生疼的,估计得青了。
其实我挺好奇顾杨要解释什么,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们感情上的交流靠的都是眼神和默契,从来没有摆在台面上说过,估计也是误解无数,但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确定,撑着最后的自尊缄默不言,顾杨为什么不说我不知道,我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对我的不在乎,或者不够在乎。这两点不论哪点都不能让我高兴。
我之前又哭又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郁闷抖落出来,全是我深藏内心的控诉,简直字字血泪,估计顾杨也有些听傻了,他当然知道他让我难受过伤心过,并且他还因此洋洋自得,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我对他的怨气如此之深,深到可以支撑着我和他决裂。
顾杨把手收回去,有些无措,我看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会插口袋里一会儿又拿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他让我听他解释,可现在他又不解释了,红着眼睛跟我傻乎乎地对望。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疼他疼到了骨子里,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包容着他,都是我在妥协,他犯了错误我还得计算着搭个合适的台阶给他下,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从不珍惜。
我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我轻描淡写就顺过去了,他不知道的我就当没发生过,不会刻意告诉他。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我一直都是那个不会哭的,也不是没吃过亏,但还是学不会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更不会状似无意告诉别人自己的付出,老觉得那样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今天是第一次,而且我已经后悔了,我学不来主动索要,吃亏也是自找的。
顾杨不一样,只要我让他不满意,他的不悦就会立刻挂在脸上,如果我不改变或是弥补,他自然有的是手段来招呼我。
但我并不像顾杨一样是个天生就对他人情绪敏感的人,以前我很迟钝,很多时候事情发生的当下,我并不能够敏锐地感觉出他人情绪的变化。其实这也是一种沟通不畅,比如顾杨他觉得他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不悦,但是我根本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然后他会通过让我不痛快来让我意识到他的不痛快。就像任性的小孩子,生气了绝不会兜着,不愿意委屈自己,非得做点儿什么让你注意到他,否则没完。
如今的我拥有比较不错的体察他人情绪的能力,也不是一开就有,都是在和顾杨的一次次交锋中训练出来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再加上本质上我是个很迟钝的人,修炼到如今的程度,其间和他不知道有过多少沟通不畅引起的误会,所以有时候我会想,我究竟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还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呢?
如果一开始遇到顾杨的时候,我已经很能体察他人情绪,我们之间没有这些沟通不畅带来的误会,是不是会有一个比较美好的发展?我让他觉得鸡肋是否也和我的不解风情有关?
或是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是个和我同样钝感的人,两人同样不解风情,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微妙难言的隐痛?
当然,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说要解释吗?”
反正台阶已经搭了无数次,不差这一回。
顾杨红着眼睛说:“任可你生我气了是吗?你不爱我了?”
卑鄙!
真是太卑鄙了!
我不知道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真的还是装的,每次让我生气他都会流露出可怜的在乎我的神情来安抚我,他知道他的在乎于我而言是最甜的蜜糖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换做以往我心早就化了,不过在同一个坑里跌了无数次,再不长进连我都要看不起自己了,虽然心软了一下,但我还是说:“顾杨,你不要和我来这套。不要和我装可怜也不要假装你在乎我。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行了,摆出来很难看,也很伤人。你说我没有变,那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你也说了,什么都会变,一片树叶,一朵花,甚至是一阵风,都会改变。顾杨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我今天对他放了太多狠话,把这几年来没说的一次性说了个够,顾杨从没被我这样对待过,眼睛更红了,他说:“任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听得心头火起,刚刚对他的怜爱立马烟消云散,我打断他道:“顾杨,我说过,每个人都会变,我不可能一直等你。你看,以前我们的步调基本一致,我爱你,包容你,不论你去哪儿我都在原地等你,你需要我的爱来满足你的虚荣心,你需要我来为你的生活增添乐趣,这种关系虽然畸形但总是互相需要的。”
顾杨说:“不是这样的……”
我大声说:“听我说完!”
顾杨眼眶泛泪地安静了下来,我觉得这一幕挺荒诞的,几分钟他还占着绝对的上风,看着我因为他悲伤到不能自已,几分钟后形式逆转,主动权突然回到了我手里,说到底他还是仗着我爱他,我爱他胜过我自己。
如今我打算更爱自己一点,当我放纵自己失态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狠下心来决定了断了,我有卧薪尝胆的耐性自然也有刮骨疗毒的魄力,这些年来顾杨就像我的第三只手臂,一次一次让我自打耳光,有个词怎么说的,壮士断腕,如今我脸都被自己打肿了,再不自断一臂只能困死在当年。
我说:“顾杨,你是个幸运的人,聪明,任性,而且总有人愿意包容你。但你不能仗着你的聪明一直任性下去,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也不是真的需要我。我不知道你现在的伤心究竟是真是假,但就算你是演的,究其原因也是你还想要和我继续玩儿下去。但是顾杨,任何游戏都有结束的那一刻,我宠了你那么多年,虽然是我心甘情愿,不能强求你回应。但我也不是圣人,做什么都不求回报。我愿意和你玩儿这么久,是因为我以为你总有真正懂得的那一天,所以我愿意等,现在看来那一天遥遥无期,我恐怕等不到了。”
“顾杨你总是给我希望,总是让我觉得再等一等就好了,其实如果我一开始知道不会有结果,那我可能根本就不会想要和你开始。你觉得我的改变突然,我倒是认为一点都不突然,你但凡有一点在意我,你就知道,一点都不突然。”
顾杨眼睛还是红的,脸却煞白,我突然就明白了顾杨那么喜欢看我伤心难过的原因,这种报复的感觉,真是太他妈的爽了。
我接着说道:“既然今天我们把话摊开了讲,那我就多讲一点。顾杨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喜欢掌控而不是被掌控,我虽然很能忍,但其实并不喜欢忍耐,还有,如果有人一再让我难受,我也会想要让他更难受。”
顾杨煞白着脸说:“对不起……任可,我,我不知道我让你这么伤心,我以为自己一直做得很有分寸。”
我说:“你是有分寸,但是你的分寸反而更加伤人。顾杨我再说一次,你不是孩子了,你不能仗着你的聪明一再肆意妄为,越是受到上天恩宠的人越不该滥用自己天赐的能力,无论是才智还是美貌。”
夜风微凉,我们开始了理智正常的交谈,楼上围观的众人听不见我们说什么。有个全程围观的哥们吼了一嗓子:“大点声啊!听不见!”
我真是觉得有些囧,虽然是我吵醒别人,但我和顾杨掰扯了快有小十分钟吧,还真有人不睡觉一直在阳台上听着,真是太给面子了。
我没理那人,几个围观得最久的见没好戏看了,纷纷回屋拉灯睡觉。宿舍楼上又是一片漆黑,只有楼梯间透出的应急灯的绿光。
顾杨被我说到无言以对,我见他苍白着脸抖着嘴唇,心里又开始不落忍,但这样的机会不多,我想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今天就把一切了结掉,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话我体会得尤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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