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央不敢再拿自己已经受了伤的脚逞强,没有犹豫伏到了他背上。背着她再次前行,速度明显加快。
葡萄架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夜色中绿色的葡萄藤变成一片片浓黑,夏日虫鸣声在寂静的葡萄园中显得异常清晰。天空是深深的墨蓝,像他深海般的眼睛。
乔欧南背着她沉默地走着,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困倦,她的头垂在他颈边,长发滑落到他身前,微风中不时拂到他脸上。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后背能感到她平稳的心跳。
他以为她睡着了,忽然听到她低低说了一句法语。
“我没听到,你说了什么?”
她说:“曾经有过这样一次……”
“那是什么?”
“以前我去圣门杰小镇,在小镇的一间屋子前看到一块木板,上面用法语刻着那句话。”尉央声音中带着回忆:“曾经有过这样一次……”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再回忆起今天,她的脑海中是不是也会浮现这句话?
乔欧南把她往上托了托,尉央伸手为他拨开被风吹到脸边的长发,继续说:“我还去看过巴黎圣母院那块石头,像别人一样抚摸过上面刻的那个词。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什么,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问:“明白了什么?”
“宿命。”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圣门杰小镇屋子外木板上的话来源于曾经看过的一篇法国游记。
一章写四个小时真心要命~~o(>_<)o ~~
☆、29第二八级阶梯:罗马的故人
穿过葡萄园便看到了山庄城堡的灯光,乔欧南侧过头想对她说快到了,才发现她趴在背后安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睡了?”他轻声问,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他放轻自己的脚步向城堡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单,乔欧南坐在床边着凝视着她的睡颜。想到她在葡萄园说的那句话,他眸色渐沉。
宿命?是她的,还是他的,抑或是他们的?
房门被轻轻叩响,弗里推开门站着外面,面色复杂地说:“先生,有消息了。”
乔欧南从床上站起来,离开卧室把门关上后说:“去书房。”
到了书房弗里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交到他手上,他接过后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晚风吹进来。“弗里,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假如先生不想面对无法掌控的结局,现在结束还来得及。解决问题并不是只有这种方法,只不过……”
“只不过这种方法最能击中他的要害,可以迅速了结这一切。”
“可是对尉小姐……”
“对她——”乔欧南撕开封口,拿出一沓相片,相片中她跟在自己身边走在欢乐的游行队伍里,有微笑,有大笑,只是每一张照片不起眼处,都能看到一个经过乔装的陌生人正举起相机对准他们。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警告过她。”
再次回到卧室,尉央睡得正沉。乔欧南躺在她身边,始终无法入睡。黑暗中他安静地数着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他侧身对着她,数起了她的。
眼睑慢慢变重,就在他几乎睡着时她忽然翻身正对着他,鼻尖几乎触到他挺直的鼻梁。温热的呼吸不停拂在他嘴唇上,让他瞬间了无睡意。她睡梦中忽然紧紧拧起了眉头,下一刻便低声痛呼。
他以为她又做噩梦了,摇着她的肩唤道:“尉央,醒醒。”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却失了焦距,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口的睡衣:“乔,腿好疼,真的好疼……”
乔欧南立刻掀开被单,因为脚伤的关系她的腿一直僵硬地蜷曲着,现在更是在发颤。猜到是抽筋,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腿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捏。
她靠在他身上脸埋在他的怀里,因为忍痛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急促的呼吸透过睡衣带着暖湿印在他胸口。
过了不知多久小腿终于放松了下来,乔欧南轻声问道:“还疼吗?”
回答他的是平稳绵长的呼吸。
这样就睡过去了?他失笑,手仍落在她小腿上。细滑的肌肤贴着他的掌心,突然变得有些灼热。他立刻收回了手,单手拖过被单盖回两人身上。
她的手还攥着他的睡衣,沉默了一会,他低头吻了吻她因疼痛而汗湿的额头,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清晨到了早餐时间还没见乔欧南下楼,弗里疑惑地来到他们的卧室,轻敲了一下门后推开,眼前所见让他呆愣了一下。
乔欧南侧身躺着,下巴压在尉央的头顶,一手揽在她腰间,而她微蜷着身子缩在乔欧南怀里。听到动静乔欧南睁开眼望向门口,对上弗里吃惊的视线,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许是被他动作牵动,尉央悠悠醒来,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在他怀里,眯起眼睛问呆在门口的管家:“怎么了?”
弗里结舌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来通知先生夫人下楼用早餐,而且飞机也已经安排好了。”
乔欧南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她腰上收回,说:“我知道了。”
尉央听到飞机便清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来:“要准备离开了吗?”
“嗯,今天我们要去意大利。”
“我们?意大利?”突来的行程让她始料不及,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意大利,你的表弟……”她忽然记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诺斯。”他说。
“他不就住在意大利?”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见到他。”
*
坐上私人飞机,尉央望着舷窗外,机场工作人员在为起飞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在跑道边来回跑动。一幅画面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我离开奥斯陆的那天,你去了哪里?”
“出去处理事情,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那天飞机起飞前,有人说看到了他出现在机场。尉央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乔欧南注视了她几秒,复又低头看文件。“这次去意大利大概会在那里停留几天,飞机上有卫星电话,你可以跟你的朋友通话。”
“不记得号码,回去再跟她解释。”
“随你。”
旅程不长,一部电影的时间飞机已经落地。
跟在乔欧南身后走下舷梯,看清下面的情形,尉央诧异地看向他修挺的背影。加长豪车车队和十几位随行保镖静候在停机场上,这样高调的迎接方式与他一贯的低调简直天差地别。
车队自离开机场那刻起,所到之处无不引人注目。驶入罗马市区后,不时有路人举起手机拍下这个炫目到令人嫉妒的场景。
他们乘坐的车子最终停在了昆廷大街519号,有人上前为乔欧南拉开车门,他下车后向她伸手。握着他的手下了车,和他一起站在门前的第一级阶梯上。
“你故意做的这么高调,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如果我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高调。”
昆廷大街519号不同于其他山庄城堡的地方,就是这里没有成群的佣人。没有外人的关注,乔欧南和尉央分别住在了两间卧室。除了用餐时间会有弗里特意安排的人来做饭,其余时间这幢独立的复式公寓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初到这里的几天,乔欧南没再出门,尉央因为脚上的伤口也不能到处走动。她最喜欢去这里三楼的露台,种满了各种花草,绿色的藤蔓爬满了露台边的围栏。而他就在书房看书,或者处理弗里送来的各种文件。
离开玛歌山庄时尉央把葡萄节上买来的DV机带了出来,午后她就拿着它来到露台,随意地拍着所能看到的一切。有天实在无聊了就跑到楼下胡乱拍着,他的身影不时闯入镜头。次数多了乔欧南索性放下手里的书,一动不动地看她拍着自己。
她在镜头后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然后不等他回答,她镜头一转对准自己,自言自语说:“看来是生气了。”
他从身后伸手抢过她手里的DV,合上屏幕扔到旁边。
“反正我已经保存了。”她神情从容。
“开心吗?”他面无表情的说。
“嗯,非常开心。”
*
几天后尉央的脚伤愈合,乔欧南不再禁止她各处走动。早餐后尉央缩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意大利旅行指南看得入神。
久久听不到她的动静,乔欧南合上还没处理完的文件,来到她沙发后看了一会,说:“你想去哪儿?”
她指尖划过一幅幅图片,说:“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
“为什么没有罗马?”
“很久以前来过了。”
“旅行吗?”他问。
她指尖一滞,翻开下一页,淡淡说:“看病。”
乔欧南默然看着她垂在脸颊边的头发,忽然她转过头望着他,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应该去拜访一位朋友的。”
只让他送到熟悉的街道,尉央下车后挥挥手便转身离开。弗里不放心道:“我们要跟着吗,先生?”
“多派几个人保护好她。”
“您不想知道她去见谁吗?”
“……她的过去与我无关。”缓缓升起车窗,他吩咐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