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欧南眉心一蹙,问:“哪间会客厅?”
“连着您书房的那间。”
弗里瞬间明白了,微微摇了摇头。
“她还在那儿?”
“是的,先生。”
“把茶盘给我,你去休息吧。”
珍茜疑惑地把茶盘送到他手上,说:“我去看看大厅里有需不需要要帮忙。”然后告退。
“我来端它,先生。”弗里上前欲接过来。
“你也去大厅查看一下布置的进度,有问题尽快解决。”说着独自一人端着茶盘走向楼梯。
敲门后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地毯上低头认真拼图的女子。
“把茶放在旁边,我现在不想喝。”她从一堆碎片中挑出一块,看了看不合适又扔到一边,拿起另一块继续试。
乔欧南把茶盘放到茶几上,拿起一只杯子倒上茶弯腰端到她面前。氤氲的水汽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尉央蹙眉抬头,却看进他幽蓝静深的眸中。沉默许久她放下手中的拼图碎片,伸手去接茶杯。
乔欧南忽然开口:“不必勉强自己。”
“习惯了就好。”她取过杯子,吹得不那么烫之后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递回给他。他接过空杯子随手放在茶几上,她已经又全神投入到拼图中。
“为什么不换一个房间?”
她成功拼上一个缺口后才回道:“去别的地方这里不还是存在的吗?”
“不好的记忆就要努力忘掉,你不是做到过?”
“也许我正在努力忘记,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呢?”
乔欧南按住她在拼图上游移的手,尉央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压抑着情绪抬眸看他,他丝毫不闪躲。
“我觉得置身回忆中间并不是遗忘的好方法。”他微微用力把她拖起来,抓起拼得零零散散的拼图扔进盒子里,盖上盒盖拎在手里,拉着她走向房间内一扇门。
“你要去哪儿?”
他不答,打开那扇门拉她进去后在身后关上落锁。
“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方法,那就是把记忆丢在身后不再理睬。”
“那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才是最深刻的记忆。”最想丢掉的记忆。尉央挣脱他的手掌,夺过盒子打开,看到已经乱成一堆碎片的拼图,自嘲般一笑:“打回原形了啊。”
乔欧南轻抿了嘴唇,注视她很久才淡淡开口:“你有很多时间去把它们恢复原状,不急于今天。”
“但愿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倒暂时不必担心,至少在贝伦还很安全。只是我想最近你不会再有时间碰它。”
“为什么?”
“因为你的生日快到了。”
“我的生日在夏末。”
“可是弗里已经把你的生日舞会邀请函发出去了。”
尉央凝视着他,瞬间了然。“原来是以这个理由准备的舞会。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乔欧南像戴上一副微笑表情的面具弯下了腰,掌心向上伸到她面前,说:“你会跳舞吗,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一级阶梯:舞会的前奏
有了上次出席晚宴的经验,相比之下这次从容了许多,唯一让尉央苦不堪言的就是跟乔欧南跳华尔兹。
尉央小心地走着舞步,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踩到他的脚,身心俱疲下忍不住问道:“非跳不可吗?”
“我想在被踩了那么多次之后,不跳就太划不来了。”乔欧南淡声说。
“不如换一个更简单安全的舞步来学?”
“探戈?桑巴?我认为让你跳健美操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概秧歌是最佳选择。”
“什么是秧歌?”
“没什么。”尉央艰难地撑到一曲结束,行道别礼后挪到沙发上坐下,再不想起身。
乔欧南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端了两杯水,走到她坐的沙发前递给她一杯。她低声道谢后接了过去。他弯了弯唇角,喝了口水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为什么不会跳舞?”
“这很让人意外?”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士都很喜欢参加各种聚会,既然你不跳舞,那会做什么?”
尉央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在跟我聊天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必那么拘谨刻意。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到你了。”
“……你问了什么?”
“参加派对却不跳舞,不会很无趣吗?”
“可以看别人跳舞,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很热闹。”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乔欧南沉默地转着手里的杯子,墨蓝的眸子望着她不知看向何处的眼睛。忽然那双黑瞳对上了他的视线,他还没来及避开便听她问道:“那你喜欢舞会吗?”
“不喜欢。”
“我猜也是。”她凝视着他的眼眸,浅浅笑着,说:“因为你不会知道那些衣冠楚楚华服逶迤的背后,有多少人是想要了你的命。”
一室灯火通明,两人静坐,默然相视。一团圆滚滚的小东西突然窜到两人中间,吐着舌头左右瞧着。弗里严肃得近乎死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生小姐,应该准备更衣用餐了。”
乔欧南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理了理上衣下摆说:“弗里,我第一次觉得你出现的这么及时。”
目送他离开,弗里莫名地看向此时室内的另一个人。
“他说的是真心的。”尉央把雪球抱到膝盖上,让它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
“可以允许我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我以为这是很显而易见的。”
“恕我愚钝。”
“我们应该是……吵架了?”她仰起脸微笑着说。“今天我不去餐厅了,麻烦你请人把晚饭送到我房里来。我想他暂时不想再见到我。”
她那句刻意的话,大概触及了他不能容忍别人提及的底线。
直到服侍完晚餐,弗里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那样的两个人争吵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弗里,我觉得我脑后快被盯出一个洞了。”
“抱歉,先生。”
乔欧南拿起餐巾擦拭完嘴角,侧身对站在斜后方的人说:“不需要解释一下你整晚盯着我的原因吗?”
“尉小姐告诉我说你们有过争吵?”
他轻声一笑:“她这么跟你说?”
“是的。”
“那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争吵。”他起身离开餐厅走向书房,弗里安排人清理餐厅后快步跟上他。
“舞会……”
“不必担心,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今天只是例外。”
“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好?”
“或许是她压抑得很好。可能舞会给她压力太大了,她需要发泄一下对我的情绪。”
“明天的练习还要继续吗?”
乔欧南脚步顿了顿,说:“当然。”
*
无论再怎么抵触,该来的还是会来。更何况这是她当初交换的条件。
紧闭了十年之久的贝伦庄园今天终于向宾客敞开了大门,夜幕还未降临,庄园内的道路上已经停满了各式豪车。
尉央坐在卧室梳妆台前,身边围了数位化妆师造型师和他们的助理。长发被绾起,用一只晶莹剔透的发簪定住。纯白无任何装饰的抹胸曳地礼服,同样简洁的白色高跟鞋。
没有一处繁复和夸张的点缀,没有一件奢华的饰品,简单至极的装扮却处处透着最顶级的设计。
一切准备妥帖,满室的人纷纷献上赞美后有序的退出了房间,只留下珍茜一个人安静地守在旁边。这样一反她往常开朗的性格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尉央一直忙于练习华尔兹找不到合适的独处时间,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珍茜。”她唤道。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小姐?”
“没有。我只是想对你说,那天是我情绪不好,让你受惊了。”
珍茜吃惊地望着她,说:“不……并没有。”
尉央笑着摇头:“也许你不清楚为什么。我在那个房间有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突然想起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不过以后不会了,很抱歉。”
“其……其实没关系,小姐。是我太粗心大意,到现在还不了解你的喜恶。后来弗里先生告诉我你不喜欢那里还安慰了我,而且先生已经吩咐人把那个房间封起来了。”
“封起来?”
“是,第二天就封上了。”
尉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想到那天他说的话。
“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方法,那就是把记忆丢在身后不再理睬。”
封了那个房间让她不会有机会再进去,就是他所谓的更好的方法?
门被轻轻叩响后又被推开,楼下悠扬的管弦乐声传到房内,尉央回头,乔欧南一袭黑色修身礼服站在门外,白色衬衫不染纤尘。他缓步走了进来,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说:“准备好了?”
尉央把手搭在他的臂弯上,说:“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已经准备好,但我会尽力做好。”
精心布置的大厅光影交错,鲜花竞放。四处点燃的香烛散发出幽清的香气,与花香完美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