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珍妮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说:“小礼问你吃不吃苹果。”
“哦,好啊。”安如完全不在状态,随口应道。
接过岑裕礼削好的苹果,安如轻声道谢,他朝她笑了笑,然后抽出纸巾拭擦水果刀。
坐了一会,岑裕礼就有离开。吴珍妮让她送客。安如随他一同出去,走到电梯的时候,他说:“陪我下去走走?”
“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可以的。”安如尾随他进了电梯,答道。
这所私家医院位处郊区,环境优美,空气质量也相当好。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被走路颤巍巍的老头子搀扶着,两人脚步蹒跚地在小径里慢行,安如看见不禁回头多看了几眼,弯起嘴角微笑。
岑裕礼走在她身后,他指了指前方的凉亭对她说:“我们到哪边坐坐吧。”
安如坐下以后,仰头看着他,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刚刚也看到了他。”岑裕礼也不拐弯抹角,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安如原本以为他想安慰自己,却不料他是想说这件事。她想微笑,但发现自己脸部的肌肉僵硬得很,因而只好作罢。她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们又在一起了吗?”他观察了下她的神色,问道。
她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他还在追你吧?我想他刚才一定是误会了,需要我向他解释吗?”他说得很轻松,但语气却十分认真。
“没事的,不用了。”安如笑着说。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
安如没有躲,低着头不说话。
“你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吧?”他并没有疑问的成分,这话说得很肯定。没有得到安如的回应,他也就知道她默认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被自己写在了脸上,安如总觉得每个人都可以看出她对时祎有多眷恋。她看见腰间的绸带松了点,于是把蝴蝶结解开,而后又重新绑上。
沉吟了数秒,他说,“我也是一个男人,我很清楚男人的心态。说实话,能经受得了这花花世界的诱惑,全心全意地为一个女人等了又等,这样的男人非常难得。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可以做到的,至少我不可以。你不要总是耍性子,要是有天他真的不肯等你,你就得躲回被窝里哭了。”
安如稍稍动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她开玩笑说:“怎么说得身同感受似的,你是不是暗恋那位姐姐,最后也没有俘获人家的芳心,于是万念俱灰,随便找了个女人凑合着过一辈子呀?”
听了她的话,岑裕礼哭笑不得,他无奈地说:“你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安如笑着说。
他叹气,“电视剧一般都会有大团圆结局,但生活往往会有很多遗憾。你的命运不是掌握在编剧的手里,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同时,你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有时候错过了某个机会,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呢,假如你不努力地捉紧你想要啊的人,那么你就有可能沦为他人生中的配角了。”
安如慢慢敛起了笑意,她半眯着眼看着金灿灿的太阳,说道:“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岑裕礼无声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而后就没有再说话。
其实安如也想得很清楚,她应该好好地跟时祎长谈一番。虽然今早她和岑裕礼的玩笑让他误会了,但她跟时祎之间的根本问题不在于此。她也觉得,如果相爱的两个人连这点的信任都没有,那真的没有厮守的必要了。
刚才岑裕礼有几句话都提醒了她,她现在把机会都紧握在手,若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那么他们的将来可能回变得更加艰难。她突然觉得害怕,她担心自己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的时候,他突然就心灰意冷,放弃了这段坚持已久的感情。若真的是这样,她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有他那样的毅力,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守望未知会否开花结果的爱情。
安如决定今晚就去找时祎说清楚。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施晴夫妇下午就随父母来到了香港,原本已经翻转成一团的安家又更添了几分胡乱。
他们一下飞机也是直奔医院,那心急如焚的模样让值班的小护士都紧张起来。对于他们的到来,吴珍妮也十分讶异。她被他们重重包围,啪啦啪啦地问了大堆问题,最后还要反过来安抚他们,让他们安心。
施晴把安如拽到了病房以外,她压低了声音对安如说:“我听阿景说,阿祎也在香港,他来找你了吗?”
安如点了下头,坦白地说道:“他今天早上来看奶奶了,不过他来得不是时候,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说,所以他拜托护士把那束康乃馨转交给奶奶之后就走了。”
“阿如,你还是原谅他吧。我听阿景说,他前几天还动了他老爷子的力量去请专家过来会诊,他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事。”施晴可以想象时祎那副失落的表情,她虽然也很看不惯时祎以往对待安如的态度,但现在反而十分同情他。
依施晴的性格,安如就知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宁可回去陪陪奶奶,安如也不想听她说话。进门的时候,她听见慕景韬在跟奶奶说他跟施晴度蜜月的见闻,奶奶听得很高兴,脸上的皱纹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看到她进来,安凝木搂过她的肩,低声问她:“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安如跟着姑姑走到走到的尽头,那里有一块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极目远眺,看见的都是一片茫茫的夜幕。她也不敢骗姑姑,说道:“成功率不低,但医生说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安如一声不响就回了香港,安凝木就知道安如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起初的时候,她还以为安如正跟时祎闹矛盾,为了躲他就回了香港。但后来一想,她又觉得这可能性并不大,于是给安海融拨了通电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怎么都不说呀?”安凝木埋怨道,她用手扶着额头,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奶奶说,她不想惊动你们,况且小晴他们正度着蜜月,免得破坏他们的旅程。”安如答道,她也坐到旁道,而后轻声安抚情绪激动的姑姑。
安海融和施浩晨到了办公室向医师商讨吴珍妮的病情,安凝木少了丈夫的支撑,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脆弱。安如废了很打的劲才劝得了她宽心。
回了病房,施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窝在自家外婆身上哭得很狼狈,任吴珍妮和慕景韬怎么说,她都止不了哭声。安如差点就被表妹的软弱弄得奔溃,安如揪着她的衣领带将她拉开,然后对那两个哭笑不得的人说:“我带她去洗洗脸。”
“你哭什么?你这样哭奶奶会难过的。”安如把纸巾递给她,没好气地说。
施晴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声音含含糊糊地说:“外婆说让阿景好好照顾我……”
安如看着也难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帮她顺顺气,接着说:“那很好呀,奶奶到现在都不知道让谁照顾我呢。”
那些眼泪沾到了安如的衣服上,她有点嫌弃地看着施晴,施晴什么也顾不得,抱着她又哭了一场,而后又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你也不开心,你也可以抱着我哭。”
安如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苦涩。
这混乱的状态一直到离开医院时才稍稍好转,施晴一路上都粘着她,回到了安宅连丈夫都不要了,死活都要爬上安如的床。
安如有被他们一家折腾得筋疲力尽,躺在了床上才想来到了时祎。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施晴听见,连忙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然后让施晴赶紧睡觉。
施晴并无睡意,她哭了好久,眼睛又干又涩,于是闭着眼睛跟安如说起往事。
那时候她们也是一起睡在这个房间,吴珍妮半夜也会来巡房,看看她的两个宝贝孙女舍得睡觉没有。其实她们都睡得很晚,每每到了点,安如都会凝神静听周围的动静,只要发现了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就会与施晴躲到被窝里装睡。
听着奶奶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如还跟施晴在被窝里头攥紧了手,努力地强忍笑意。吴珍妮看到她们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就以为她们睡着了,她总是摸摸她她们的额头,而后替她们掖好了被子就离开。
直至现在,安如还记得奶奶掌心上的温度。她的一双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手,几乎伴自己走过了这段漫长的成长道路。她几乎没有缺席过自己人生的哪一个阶段,除了远赴南半球留学的那两年。尽管如此,她还是隔几个星期就奔波劳碌地乘坐飞机到悉尼看看自己过得好不好,每次她皱着眉怪责自己的时候,安如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满满的心疼。
越是想起往事,安如的情绪就越是低落。施晴与她贴得很近,明显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施晴知道安如肯定是哭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安如的手。
过后的两天,安如再也没有动过找时祎的念头,她要心无旁骛地在奶奶最需要自己关怀的时候陪伴奶奶,就像奶奶一直无微不至地照看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