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惨白的脸恢复血色后,我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跟欧沐臣回去了。
妈妈并不意外,她说欧沐臣来接我回去的事欧沐臣早跟她提过了,她还在电话那头悄悄地打探我们晚餐吃了什么。
我知道妈妈是担心我寒碜了欧沐臣,可妈妈对欧沐臣这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觉得心酸,因为跟唐进面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反差实在太大。
钱,就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判若两人了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却还是回答道:“妈,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挂了电话后,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欧沐臣不说话,我也不吭声,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我下车。
进了别墅后,我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后,进浴室冲了个澡,又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便关灯上床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很多张脸来,一会儿是妈妈的脸,一会儿是蔡奇的脸,一会儿是欧沐臣的脸,一会儿是照片中的女孩的脸……不同表情的脸在我脑海里转换,让我辗转难眠,直到过了很久才睡着。
欧沐臣回到别墅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一刻左右,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在这个时间点重重地敲我房间的门将我活活吵醒。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欧沐臣背脊依靠着门边的墙壁,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睡眼惺忪地走到欧沐臣面前,正想质问他为什么三更半夜把我吵醒时,欧沐臣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拉,将我拉向了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个旋转,将我抵在了墙壁上。
我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瞪向欧沐臣,欧沐臣一双迷蒙漆黑的眼睛锁住我的容颜,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气息中有猛烈的烟酒气味。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出腿想要扫向欧沐臣时,欧沐臣似有觉察似的将他的手臂有力地扣住我的腰肢,双腿亦是紧紧地贴合住我的双腿,我能感觉到他的结实和力道,这不禁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
我的身子又挣扎扭动起来,双眼怒瞪着欧沐臣。这时欧沐臣的眉头皱了皱,呓语般:“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就像寒冬里的那位卖火柴的小女孩哀求一点温暖似的,我心里某一个位置,突然就软了下来,我不再怒视,也不再乱动,任由欧沐臣抱着。
今晚的欧沐臣有些反常,我隐隐觉得这反常与那张照片有关,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想这一定是个不愉快的故事。
在我感觉时间已经够久时,我轻推开欧沐臣:“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醒醒酒。”
当我端着泡好的蜂蜜水上楼时,发现欧沐臣已经躺在我房间的床上睡着了。我叫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欧沐臣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我又用手轻推了他几下,他依然睡得很深,我只得作罢,将蜂蜜水搁置在床头柜上,给他脱了鞋子,替他盖好被子,将蜂蜜水一饮而尽后,关上客房的房门。
我将空杯子拿去楼下厨房洗好放在原处,上楼打开主卧室的房门,一进去,一张在爱琴海拍的婚纱照赫然入目。照片上,欧沐臣与我含情脉脉地对视,浓情蜜意的样子,俩人的嘴角边都是深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可我和欧沐臣都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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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驾校叶教练的电话,通知我跟他学车。叶教练大概三十几岁,有张朴实憨厚的四方大脸,虽然不是当下最流行的男性面孔,但却是老一辈眼光中的美男子。粗眉、大眼、厚唇、国字脸,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很淳朴的气息,让人心生好感。
同时跟叶教练学车的还有一位女性,我不知道她的长相,因为她的头上戴着像古时斗笠一样大的帽子,脸上戴的太阳镜只露出眉毛和嘴巴,上身是一件长袖T恤,下身是一件长到小腿根部的裤子,全身上下遮掩得密不透风。而我也只能从她的细长眉型和粉嫩红唇中,以及她说话的音调中推断她是个年轻女性。
随后在叶教练的介绍下,我知道她叫陈芳,她知道我叫蔡菜。
我以为自己有开拖拉机的基础,也有过开欧沐臣车子的经历,考驾照对我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却没想到考试跟实战完全是两回事。
叶教练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教得也很认真,不像其他教练三五个聚在阴凉处打牌,放任学生自己瞎开,但唯一不足的是,教法相当死板。譬如说第一个项目“倒移库”,哪段距离直行,哪段距离开始倒车,哪段距离开始打方向盘,他都有明确的数字标准,他还在教练车上贴上记号,要我们盯着记号行事。叶教练在讲解的时候陈芳是奋笔疾书,笔记摘了满满的两大本,看得我目瞪口呆。
然而,我又不得不承认,叶教练的教法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对陈芳很受用,她一板一眼按照叶教练说的去做,很顺利地拿下了“倒移库”项目,而我要么不能准确地驶进车库,要么就是驶进去撞倒杆子。
一天下来,脖子酸疼不说,还晒得蜕了一层皮,这才明白陈芳为什么那么全副武装自己了。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用手机跟雪狼发牢骚。
雪狼:想不想换教练?
企鹅:没想过。
雪狼:既然不想,那就抱着“空杯心态”试试看吧。
企鹅:空杯心态?
雪狼:众所周知,满的杯子装不了水,空的杯子才能装水。你不凡把自己原有的经验暂且抛开,把自己变成一只空杯子,像什么都不懂的初学者那样去接受教练给予的。试着做做看,或许会好些。
企鹅:嗯。
跟雪狼结束聊天后,我关了灯,正要关手机睡觉的时候,欧佳琪来电话了。我们的话题从我的住院聊起,不知不觉转到欧佳琪追求的男生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关注他,关注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不知觉地将它们铭刻在心。”欧佳琪在那头甜蜜地叙述道。
“他是你的初恋?”
“嗯。”
“听说初恋是最纯洁的爱,它不掺杂任何的其他外在因素。”
“嫂子,你的初恋是我哥吗?”欧佳琪忽然问我。
我想了想,坦白道:“不是。”
欧佳琪接着又问我的初恋在什么时候,是段怎样的故事,我简单扼要地回答说:“他是我的学长,我们在联谊舞会上认识……不过读书时代的恋情常常都是昙花一现,没有几对能修成正果的,我们的分开也只是遵循了这种不成文的定律罢了。”
“定律?那我跟他是不是也会被定律?……”琪琪担忧地问。
我笑着安慰道:“琪琪,你的情况跟我们不一样,你过几个月就毕业了,他也不是学生,再说爸妈又是这么开明的人,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跟他也一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我们的话题又被欧佳琪撤到了我的初恋上,欧佳琪似乎对我的初恋很感兴趣,刨根究底地追问我,非要我给她详细讲讲那段故事。那段回忆虽然美好,对我来说却又是带痛的,于是我又将话锋一转,扯到了欧沐臣的身上。
“我哥的初恋?哥没有告诉你吗?”欧佳琪反问我。
“没有。”我坦言道。
欧佳琪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哥没打算告诉你的话,那我也不能说。”
我原本扯出欧沐臣的话题只是为了逃避欧佳琪的追问,并没有兴趣知道欧沐臣的初恋,但欧佳琪的回答却勾起了我的好奇。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女生姓宁。”我凭着直觉开口道。
“嫂子,你是怎么知道宁雪儿的?”欧佳琪在电话那头很是吃惊。
原来真是她,原来她叫宁雪儿。
“我听说了一点。”
“嫂子你听谁说的?是不是李云龙告诉你的?”
李云龙?谁啊?想不出来时,我只得含糊地对着手机嗯嗯了两声。
“嫂子,李云龙也曾经喜欢过宁雪儿,所以他讲的话带了他个人的感情的色彩在里面,不能全信。我哥的事情我最清楚。”欧佳琪在电话那头焦急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就躺在床上听欧佳琪给我讲欧沐臣跟宁雪儿的故事--
“我哥小时候很皮,不听话,他经常在外面打架生事,经常有人上门告状,就像个混世魔王似的。
就在他上高三那年,有一天早上,班主任老师带领进来一个身穿运动装的漂亮女孩子,她拘谨地站在讲台前,她就是宁雪儿。
班主任老师介绍了下宁雪儿后,扫视了一下全班,只有欧沐臣边上有个空座,就让宁雪儿坐在了欧沐臣身边。
欧沐臣虽然平时调皮捣蛋,但有一颗过目不忘的聪明脑袋,所以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而宁雪儿很沉默,平时基本不说话,学习基础不是很好,经常是紧锁眉头抠一道题。
有一次欧沐臣上课惹毛了语文老师被请到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发现宁雪儿帮他做了笔记。宁雪儿的字娟秀小楷,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谢了。”欧沐臣邪里邪气地说。
宁雪儿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低头做题了。欧沐臣发现宁雪儿皱着眉头在纠结着一道题目,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做出来,他斜着眼睛将那道题看了一遍,将题目算出来 推给宁雪儿,宁雪儿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阵风吹拂进欧沐臣的心,看得他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