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个妹妹唐馨然,印象中自己好像只大她两个月零六天吧。
还记得那年第一次去到新家,一进门,唐馨然就将她抱着的小熊娃娃夺了去,爸爸跟那个女人就站在一旁,也不管不问的。唐朵不敢哭,怕被撵出去,怕被后妈打,就忍着,看唐馨然扯了小熊眼睛,拿了水彩笔在小熊身上乱画起来。
那只面目全非的小熊,害唐朵哭了很久很久,后来唐馨然妈妈觉得它实在丑,就随手将它丢了。
十岁之前的童年,没有新衣服,没有漂亮的小房间,没有洋娃娃,就连爸爸每次派发给她们两个的零用钱,也私下被唐馨然夺去了大半。
唯一的小熊娃娃,也彻底死了。
从那以后,唐朵对这个家的心,也跟着死了。
只是从此爱极了小熊造型的物件,觉得哪一只熊都像她的小熊娃娃。
后来,读初中,念高中,又一路上了大学,总算可以完全摆脱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了,可是那个男人现在却告诉她,唐馨然也要来了,还叮嘱她们要互相关爱互相照应,这难道,不是今年最好笑最疯狂的笑话么。
“唐朵。”
停了怨怼的思考,回过头去,正见面孔颇为熟悉的男生朝她走来。迅速想了想,是莉莉生日那回,问她正热舞的蓝莉跟费岂昂看上去怎么样的那个男生。
“很抱歉,这么突兀地喊住你,我叫卢俊,上次莉莉生日我们见过的,还有印象么?”
唐朵点头,不明来意。
“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腾给我几分钟?”急切地看着唐朵,生怕她会拒绝。
他是莉莉的朋友。她思忖了片刻,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奶茶店。那家店是她跟莉莉经常去的,一来二去,老板也就认得她了。
“就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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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欲裂,卢俊的那些话像一颗巨型炸弹,空投到她的脑子里。
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小屋的。
一边上楼一边想着卢俊的话,心里突突的,他的话会不会太荒唐了。
……
莉莉现在在哪里?
……
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才暂时休学的?
……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酒。
……
她哭着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接近费岂昂。
……
其实那时我并没有醉的人事不知,我混蛋,我不是人,但是我真的很爱她。
……
她骗卢俊说蓝莉病了,暂时回家休养。眼前迷迷蒙蒙的,已经看不清脚下的台阶。她靠着扶手大口喘气,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一点点真诚了?
如果卢俊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她也并不会怪蓝莉没有亲口告诉她这些,只是,她抱着这样大的一件包袱,去抓着费岂昂这棵稻草,如果有一天败露了,那结局会怎样,她就完全没有考虑过么。
她只觉浑身冰凉,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
蓝莉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傍晚给安维朗上课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
安维朗总算是一个识时务的少年,见小老师这种状态,他今天的表现也着实乖顺很多。
“这是发生什么惨剧了?”
看了他一眼,唐朵开始有气无力地整理桌子上散放的书籍。
“我很抱歉,带着情绪给你上课是我不对,这次课不收你学费,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好了。”
他看着唐朵将书一本一本的装进包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拜托啊姐姐,你把我的书也都装进你的书包是要干嘛?”
她错愕不已,原来是把人家的书都装进自己包里来了。那么蓝莉呢,也会带着某某的孩子去找不是某某的其他男人么?
“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不舒服?”
大脑短路N久之后,唐朵将错装进自己包里的书一本本飞向安维朗。
“谋——杀——啊——”
安维朗咆哮着左闪右躲,这么欢乐的场面,唐朵却始终也笑不出来。
蓝莉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么?
如果费岂昂知道了,会怎么处置她?
她全都憋在心里,不肯跟自己透露半句,是不是不再信任她了?
那天她莫名其妙的流泪,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回到家,坐立难安。打了上次蓝莉拨给她的号码,接电话的那头,呆呆木木的。
她劈头就问,“莉莉,你还年轻,我去陪你把孩子送走好不好。”
那边没有说话,可她知道,蓝莉定是在拼命摇头的。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今天卢俊找到我,问你在哪里。我骗他说你生了病,回家休息。”她稍稍停顿片刻,最后还是狠了心的,“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
咣当一声,那头的电话掉在地上,接着,便是一阵盲音。
她又打过去,连手都是颤抖的,可对方却不再接了。
所以,卢俊讲的话都是真的。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根本就不是费岂昂的。
一会,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才想着,蓝莉会不会做傻事。慌忙打给费岂昂,已是哭的没了气力。听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也跟着慌了神。
“发生什么事?”
他那时正跟一干子弟闲在酒吧里打诨,见是她打来的,竟不自觉地走到偏静的角落。都不知道怎么就牵扯了自己的情绪,连握着电话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快去看看莉莉,快去啊,别让她做了傻事……”
缩坐在墙角,就只剩小小的一团。心里到底有多乱,连自己也理不清。就只知道,那么单纯平坦的一条路上,横生出许多尖刺的荆棘。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跟蓝莉戳破那层秘密。一旦出口,她们之间,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曾以为固若城池的友情就这样被她亲手摧毁殆尽,而始终不再接她电话的蓝莉那头,还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好恨自己。
好像就感受到了她的痛心。
他没有挂断唐朵的电话,拿出另一部手机按了号码,低声问了几句。
郑阿姨说,“少爷,许医生在这里,刚给蓝小姐打了镇静的药,现在她已经休息了。你放心,我们会看好她的。”
他皱着眉迅速收了线,拿起还未挂断的那部电话,轻唤了两声。
可却没有了声音。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一句也不跟那帮家伙解释地,拿了车钥匙快步离开,一路红灯也是绿灯地飞到她租来的家。他一直敲一直敲,门铃都快被砸下来,手掌内侧又红又麻的,可就是不见她来开门。
他急了,可又不是在拍电视剧,那么厚重的铁门,踹到残疾也不可能打开的啊。
他又拿出那部手机,口气相当恶劣地咆哮,三分钟内不出现,你们就等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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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只觉眼前一片洁白。依旧是头痛欲裂,待眼睛完全适应了光线,她差点跌下床去。
护士,医生,还有拧着眉头的费岂昂。
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原来他也是有表情的。
见她醒了,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晃在她面前,“这是几?”
她瞪他一眼,抿着嘴不肯回答。
倒是一旁站着的医生看不下去了,“费少爷,您放心吧,烧已经退了,一会我派人送点可口的清粥来,吃一些就会……”
“都出去吧。”他不耐地下了命令,完全不考虑刚刚是他不准医生护士离开半步的。
她缩在床上,就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你救的我?”
“嗯。”
“可是门怎么打开的。”
不回答。
“门怎么开的啊?”
“找警察。”
她转了转脖子,看他又无奈又别扭地说出这三个字,实在很好笑。她想,如果蓝莉真的跟费岂昂在一起,她一定会幸福的。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他都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是身边的她呢。这样想着,她自私地决定,要帮蓝莉保守那个秘密,永远永远的。
“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吧?”
他盯着她看,好像在看外星人。
“记得让警察叔叔给我换门锁啊。”
他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越来越大的,最后竟露出洁白的牙齿。
☆、10【chapter 10】
所谓否极泰来,出院后的唐朵,连做梦怕是都在笑的。
她在肖驰读书的留学生网站上看到了一条两个月后可以回国休假一周的消息。应该是回来办一些手续的,不管怎样,只要能见到他就好。
两个月后,就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暑假了,如果肖驰能待一周,那么去首去尾的他们能在一起五天,她忽然的想出很多计划。
可以看日出,去爬山,拥抱海滩,甚至是漫无目的的压马路。
这样想着,烦恼似乎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在QQ跟MSN上分别给肖驰留了言,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想念他,告诉他自己多么希望这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一觉睡去。
就是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的,他却只传了几个字的简讯给她。
会很忙,不打算回去了。
从头凉到脚底的,她终于微微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