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之明
五月五号的夜晚有点热,许方堎侧着身,坐在床边,手轻轻拍打着床上人的背脊。伴随着空调的低温,床上的人已经安静地入睡了,一张总是带着嘲讽的嘴唇此刻也抿着,房间里一片安静。
许方堎看着床上的人,手慢慢缩了回去。脑海里想起刚才苏慕生还在跟她争吵着。要不是因为后来苏慕生吃药,这药里带着点安眠的成分,估计苏慕生也不会这么早就睡着。
她静静地凝望着那安静而俊美的侧脸。苏慕生睡得并不算安稳,冰冷的手指还要勾着她的尾指。明明苏慕生的体温比常人来得低,但他却很怕热,让她开着空调才会睡着。或许是知晓她会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他的手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还记得要握着她的手。
可惜,人睡着了后全身会放松下来,即使握地再紧,也会慢慢松开,直至完全放开了。
走之前,她还是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点,还记得替苏慕生盖上被子,把苏慕生的手放进被子里,才站起身离开。
街上的人比平时还多,人潮拥挤,在五一期间,各种商场大搞促销活动。
许方堎走到平时常去的专柜,专柜这里来光顾的人不算少,也不算多,但出手一般不是几万就是几十万。单单一条项链,只要你想买贵一点,就有多贵,但胜在款式精致,别具一格。她当初会来这间专柜,也是因为苏慕生那挑剔的性子。
这间还是苏慕生带她来挑送给苏慕生自己的礼物的。而上辈子最后一次来,也是来挑送给苏慕生当分手礼物,买最后的礼物。
若是让苏慕生知道她在这里挑送给林堇的礼物,他不知道要多生气了。
她低着头笑了。
专柜的经理见她来了,也不催促,站在一旁等候,只等她开口。
“把这条项链拿给我。”
她的手指轻敲光洁透明的玻璃,眼睛淡淡地瞅着玻璃柜里的项链。那是一条款式很简单的项链,上面只有两个戒指。而这两只戒指还是她寄存在这里,摆着好看的。
专柜的经理看了那条项链,忙俯下身,拉开玻璃柜的门,眼睛偷偷看了坐在位子上的许方堎。许方堎眼神淡淡,对这条她寄存在这里的项链似乎不在意,只当做一件普通的小玩意,看过即可扔了。但这款项链摆在这个商场里却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球。
经理想起不久前还有顾客不断问起这项链的价钱的时候,心底不禁叹了口气。她即使是专柜的经理,也只能摇头说不卖。
很多次她请示了下许方堎,但得到的回复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卖。许方堎只会站在楼上高高俯视下方参观这项链的人而脸上的笑容愈加深。
“寄存的钱我放在这里,项链我拿走了。”
许方堎摆弄着经理拿给她的项链,毫不犹豫抛下一沓钞票,才起身离开。
用这个送给林堇,他该会很高兴吧。
许方堎在心里默默想着。把项链上面的戒指拆了下来。
原本的项链就价值不菲,当初她一看项链,就觉得跟林堇的风格很搭。不然也不会花好大力气从拍卖场里拍卖下来。为了这项链,她可是足足熬了一个月,吃得很节省了,虽然相比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吃得很不错了。
而这戒指。
她低头瞧着手里的两只戒指,想起父亲,她觉得有些郑重了,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机成熟后,她才能把戒指给林堇。一想到这个项链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林堇,她就觉得有些单薄了。原本她是记得林堇的生日的,但不知道怎么,在这一世,她突然就忘记了,以至要等苏慕生骗她生日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五月五号这个特殊的日子是是什么。
她不用猜,也知道苏慕生为什么骗她了。
苏慕生。
她轻轻地呢喃道。
她是不知道苏慕生怎么会知道林堇的,但她肯定他有调查过林堇,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仔细,连生日也被他记住了。按理说,这时候的苏慕生应该不知道林堇的存在的,在前世,直到她对苏慕生产生厌倦,多次跟苏慕生争吵,苏慕生一字一句数着她的每一个蓝颜知己,但她也没从苏慕生的嘴里听到林堇这个名字,连提也没提过一次。
要说重生后的这辈子唯一觉得很没把握的,也就是苏慕生。他在这一世变化太多了,难道是因为她提前遇见了林堇,所以也提前见到了分手后的苏慕生吗?
她去花店里订了一束花,并附上一张卡片,让人照着上面的地址寄去林堇的家。她则拿起刚响起电话,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公司竟临时有事要叫她回去。
车子驶上国道,两旁的景色建筑不断往后退。她无意间朝某一点看去,突然转动方向盘,改变了下方向,将车子驶上国道旁的一栋荒废了的建筑楼房。她停下车子,眼睛盯在楼房门前挂着的出售牌子。她抿着唇,盯着这栋楼房许久。耳边恍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的梦想是,以后开间咖啡厅,然后在咖啡厅摆上些杂志,店里响着悠扬的音乐,店里的客人慢悠悠地品尝着咖啡。这就是我全部的梦想了。
她记得,这话似乎是后来的林堇说的。她从来没想过林堇的梦想有这么简单的。虽都是男人,但苏慕生的梦想却比林堇功利多了。苏慕生梦想着挣够钱,一辈子不愁穿不愁吃,还有奢侈品可以购买。
许方堎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就驱车离开了。
在三天后,她跟这楼房的业主协商了下价钱,就把这荒废的三层楼房买下了。在把房产证转移到某人的名下,她又雇佣了一家装修公司,立马着手装修这里。
林堇收到她的花的时候,许方堎已经在公司了。
公司领导临时下达了一个通知说今晚要加班。她现在所属的部门是编采部,要把记者采访回来的稿子圆润下,然后赶紧交给另个同事,原本还没到截稿期,她是不用管的,也不用加班的,谁叫采编部的一个记者摆的是空城计,交回来是空白纸的,离截稿期也快近了,她就算不想加班,但碍于还在试用期,她只得应了这事。
今晚不能陪林堇度过他的生日,实在是很遗憾。许方堎在心底扼腕痛惜,仍是埋头走进办公室里。办公室灯火通明。办公室的同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夜颠倒加班,倒是抱怨了几句,煮咖啡的煮咖啡,洗脸的洗脸,一切前戏准备好,就埋头在工作里面,忙着找人顶替记者的职位,重新写一篇采访稿出来。
对她这样一个新人,还处在在这个部门实习一下,接着过一个月再到另一个部门的任职的人,采编部的人倒也记得分担些初级工作给她。
在工作到大半夜的时候,公司来人了。
许方堎偷着空瞥了一眼桌子旁边,一个便当盒就放在桌面上了。她抬起头望向来者,眉头皱了下。
“你怎么来了?”
来者没回应,反而是伸手拍了拍她因为一夜工作而发皱的衬衫,嘴角的笑慢慢勾起。
“看来干得挺卖力的呢。还真的不像是你了呢。”
苏慕生说了这话,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似乎很满意她这种状态。转过身,把手里的剩下的几个饭盒拿给其他人。脸上的笑意不深,浅浅的。
“今晚辛苦大家了。等稿子赶出来后,我请吃饭。”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笑了,很高兴能得到这顿大餐。但每个人的脸上也带着一抹吃惊。对于许方堎跟苏慕生的传闻,他们早已听说了,但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了。说不惊讶,是骗人的。
而在另一方面,许方堎听完苏慕生这话,倒是愣住了。她习惯了苏慕生跟几年前不一样的两面性后,苏慕生突然露出的上位者的这姿态,她又开始不习惯了。
她微眯着眼,打量着站在她身前,背对着她的苏慕生。
几年不见,苏慕生变化着实太大了。她现在是不得不信服,时间真的有能改变一个人的魔力了。估摸她给苏慕生的打击是不是太大了,以至于变得让她很陌生了。而且,她也觉得苏慕生有些奇怪。这种怪异,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了。
为什么奇怪呢?
她纳闷地盯着苏慕生好一会。
苏慕生已经转过身,面对着她,脸上还是带着笑。但这种笑,看在许方堎眼底,说实话,她感觉很不顺眼,甚至已经开始厌倦了。
这种笑容,她从以前就看惯了。七岁,八岁,从小学到中学,她数不清这种笑容在她母亲大人许荣脸上出现了多少次了。
许荣被生意伙伴称为笑面虎的时候,她还小,正是许荣的企业依赖林家的时候。明明对她的父亲厌烦了,明明没感情了,还要虚伪地笑。
餐厅外面的雨断断续续地下着,不到一会儿就变成暴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餐厅里面放着轻柔抒情的歌,但坐在位子上的人却意志消沉,愣愣地拌着高脚杯里的冰块。
林堇,我今晚不能去了,你自己吃吧。
真的不能来了吗?
林堇萎顿地缩在位子上,面前的牛排一点也没动过。
餐厅里的服务生第二次走过来问林堇是否把蛋糕推出来,都被林堇回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