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羚走后,左君叮嘱了莫靖言几句,让她不要因为攀岩队和舞蹈团的训练耽误功课。
她连连点头:“我知道,那个15分就退学的规矩挺吓人的。我一直发愁,要是两个学期的高数都没过,就已经10分了……”
“居然怕高数?”左君笑,“莫大当初还选过数学系的课。”
莫莫赧然:“我们俩的基因大概不大一样……到底是堂兄妹……”
“不过楚羚说,你攀岩倒是满有天赋,到底是莫大的妹妹。”
“她这么说?”莫靖言讶然,“我总觉得楚师姐她……”
“熟悉了就好了,她有时候心直口快,像个假小子。不过她真的很爱这个队伍,不会假公济私为难你的。”
“假公济私?”
“莫莫,”左君挽着她的胳膊,“你喜欢傅师兄,是不是?”
莫靖言倏地红了脸,只觉两颊发烧,小声道:“哪有,谁说的啊?”
左君点点自己的眼睛:“大家都会看啦,要不你忽然跑去攀岩队干什么?”
莫靖言继续忸怩:“那,我到底是莫大的妹妹么……”
左君失笑:“没关系,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不会告诉傅队,也不会告诉楚羚。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对傅队,是真的了解和喜欢,还是偶像一样的崇拜和迷恋。还有,在清楚对方心意之前,自己不要有太多幻想,陷得太深。”她有些怅然,“说这些你现在未必真的明白,但我多希望,在不懂事的时候,就有人和我这样讲……说太多了,言多必失。”她收敛心神,笑了笑。
莫靖言一瞬间觉得事情急速复杂化,来北京之前,堂兄有意无意说过傅昭阳还是单身,她便没有思考过任何深刻的问题。无论崇拜或了解,迷恋或喜欢,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到一个人,更多地陪在他身边,何必要给出一个理由呢?
所幸如她所愿,加入攀岩队后,和傅昭阳相处的机会确是比以前更多。队里每周固定训练三次,技术和体能练习同步进行。虽然傅昭阳不直接带领新队员训练,但想到他就在附近,随时能看到自己,莫靖言便动力十足。长年的舞蹈功底使她拥有更好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加上良好的领悟力,很快便在新队员中脱颖而出。傅昭阳对她并没有格外关照,倒是楚羚偶尔看她练习,不冷不热地为她做动作示范。
更多时候老队员们在一起练习,大家轮流攀爬保护,相互指点路线,傅昭阳、邵声和楚羚几乎是颠扑不破的三人组。莫靖言和其他新队员常常在练习的空当观摩三人轮流攀爬,他们在倾斜的岩壁猱身而上的身姿令众人叹为观止。楚羚臂力不如两个男生,但胜在脚法细腻,在岩壁上轻盈无声的移动,偶尔抬高脚挂在点上,腰肢一摆,便如同一支被压弯又弹起的细竹,姿态优美地挺立起来。
莫靖言心中羡慕,低处抱石墙上有一处类似的屋檐,离地两米有余。她拖了海绵垫铺在脚下,模仿楚羚的样子横过身来,将脚跟挂在点上。然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她腰力尚未发出,手指已经酸痛,“呀”地叫了一声,狼狈地跳下来。
邵声过来,在她后脑勺弹了个爆栗,“谁让你上去了?没学会走就要学跑。让你横移十圈,都做完了?”
“做完了。”
“哦,那就闲着没事儿了?”邵声指了指斜壁,“在低处找几个点,挂半个小时吧。”
“明天吧。”莫靖言哀声道,“今天的份额都完成了呀……”
“还和师傅讨价还价啊。”
“谁拜你为师了?”莫靖言嘟囔着,“我们都在跟着大周练习。”
“那是我徒弟,我说一他不敢说二。”邵声招招手,“大周,去,指力板上做三组引体向上。”
“好!”大周憨厚地一笑,跑到墙边吭哧吭哧做起来。
莫靖言皱眉:“你怎么变得这么坏啊。”
“你是我推荐来破格录取的,要是你表现平平,不显得我眼光太差?”邵声笑得狡猾,“还不快去练习?要不等大周下来我把你挂上去。”
莫靖言吐吐舌头,认命地走到墙边。手刚搭到岩点上,便觉得一阵锐痛,跳下来翻过手掌,才发现刚才中指指肚磨掉了一层皮,还渗着血点。
邵声走过来看了一眼:“小事。回去别一直捂着,见见风,好得快,等手皮磨厚些就没那么娇嫩了。半个小时的练习,我给你记到下次啦。”
傅昭阳刚刚给楚羚做了保护,这时走过来,微笑道:“不能因为你推荐来的,就给额外开小灶啊,和大家完成一样的训练额度就好。不能累得握不住笔,回去还得写作业呢。”
老队员何仕在旁边起哄:“哦,队长发话喽!少爷,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他发现楚羚冷着脸瞪过来,连忙收声。
训练结束后,众人嬉闹着整理装备。莫靖言将安全带收好,送回装备室,傅昭阳在门外理着绳子,她在旁边站定,略带忐忑地问:“过两周高数要期中考试,我还有一些公式不明白,一会儿能问问你么?”
“今天恐怕不行。”傅昭阳看了看表,“一会儿我要去团委开会,之后还得去一趟实验室开组会,恐怕散得比较晚。要不我让邵声或者先给你讲讲?”
“没关系,我先和班上的同学讨论一下吧。”莫靖言恹恹地说,“少爷总取笑我。”
做到图书馆,莫靖言才意识到什么是傅昭阳所说的,累得握不住笔,她趴在桌上,伸手给对面的杨思睿看,低声道:“我现在生活不能自理,大概要你喂我吃饭了。”
杨思睿“扑哧”一声笑出来,探身低语:“你大点声再说一遍啊,肯定有人跳出来报名。”她推推莫靖言,“你斜后方四点方向,赵天博一直蠢蠢欲动。”
莫靖言有气无力地回头,果然对上赵天博的视线。他笑了笑,大方地走过来,坐在莫靖言旁边:“你是来自习,还是来睡觉?”
“当然自习,要期中考试了。”
“那怎么这么累?最近再忙什么,都看不到你。”
莫靖言心想:“师兄,本来我们彼此也看不到吧?”但还是答道:“参加了攀岩队,比较忙。”
“你攀岩?”赵天博惊讶,“看你柔柔弱弱的。”
“没有啦,跳舞也是个体力活的。”
两人虽然已经压低声音,斜对面埋头看书的眼镜男仍抬起头来,不满地打量着赵天博,瓮声瓮气道:“同学,你是来自习,还是来聊天?”
赵天博略抬手,说了声“抱歉”,又拍拍莫靖言的胳膊,示意她和自己去走廊。
他说:“最近学生会招新,我想问你想不想加入文艺部或者女生部。”
“那我真要先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莫靖言摇头,“我已经太忙了,再参加社会活动一定会被退学。高数期中考试还不知道怎么搞定呢?”
“你们不就是学个C类数学么?”赵天博笑,“来,我帮你看看。”
莫靖言想着有两道全寝室集体智慧都无法完成的课后习题,便答应着,回座位上拿了书本过来。两人便并肩趴在楼梯过道的窗台上,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高数习题来。
当天傍晚,傅昭阳结束团委的社团负责人大会,吃了一口晚饭便赶回实验室参加组会,就看到何仕在门口探头探脑向他招手。一出门,何仕就面色严肃地拍着他肩膀说:“老大,收到线报,有人在图书馆泡你的妞。”
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赵天博还在继续做着莫靖言的思想工作。“其实莫大当初也在学生会,我入学的时候他在实践部做部长,同时还在攀岩队,只要把时间安排好了,是可以兼顾的。”
“可他不跳舞啊。”莫靖言摊手,“再说,我家多少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天才,从小他就说我笨。”
“可是,我觉得攀岩不大适合你。”赵天博抓过她的手腕,“你看,好多地方都磨破了,指节也会变粗吧。”
莫靖言将手抽回来:“手长出来不就是为了用么,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走在二人旁边的杨思睿都看不下去,咳了两声,说道:“莫莫,咱们快点走,一会儿水房关了,就打不到开水了。”
赵天博还想约莫靖言一起自习,随着她们一路走到寝室楼下,正要在多说几句,就看见傅昭阳推着自行车,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是傅师兄啊!”杨思睿比莫靖言还要兴奋,冲上去打招呼,“师兄你在等莫莫么?”
傅昭阳点头:“我从实验室回来,看时间图书馆和自习室也要关门了。”
“那你等很久了吧,莫莫还不快过来?”
“下次训练的时候,可以先贴上。”傅昭阳递过一盒创可贴,还有一卷医用胶布,“胶布你带着,回头我告诉你怎么缠手指。倒不是怕磨伤手皮,我看你最近进步比较快,怕你指关节受伤,缠一下比较保险。”
“哦。”莫靖言应了一声,心中欢喜,忍不住微笑起来。
傅昭阳也微微一笑:“这么晚才回来,还有不明白的高数习题么?”
她如实答道:“赵师兄给我讲了讲,高数都做完了,又看了一会儿别的。”
傅昭阳向着赵天博点点头:“多谢师弟了。”
赵天博一怔,粗声道:“没事,帮也是帮莫莫么。”说完便仓促地道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