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会议室门口就看到股东们集体往外走,脸色一个比一个还要难看。
她奇怪的微微拧起细眉,等他们走后,走到还端坐首位的杨峥身旁:“出什么事儿了?”
杨峥一直眉心紧锁,似乎在走神,听到她的话很久才回道:“没事,意见不合。”
林良欢知道杨峥在林氏的位置总是备受质疑,虽然他现在拥有的股份最多,可是在很多人眼里他还是背叛了林家,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他“忘恩负义”。
这样的局面下,他不论做什么都受到争议和反对。
林良欢往他身边一坐,低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
杨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林良欢忽然记起自己离开前好像听到林氏的财务出了问题,她连忙问道:“财务的事,严重吗?”
杨峥黑眸微沉,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疲惫的笑意:“一切还有我,你别担心。”
林良欢看着他明显有些疲色,心底还是不放心,杨峥在她的印象里的确是无所不能,可是林氏的担子太大了,大到她都免不了替他感到费力:“杨峥,你别硬撑,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杨峥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动,他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还是摇头:“不是要紧事,别乱想。”
杨峥说他有点累,想在会议室休息会。林良欢替他带上玻璃门,可是在外面却踟蹰着没有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前想后还是去找了杨峥的助理。
杨峥的助理正在打电话,似乎忙得焦头烂额,看到她进去时眼神微微一变。助理开始的时候还支吾着不肯说,后来磨不过林良欢,总算松了口:“林总,其实杨总他……真的为你做的挺多。”
林良欢听他说着,越听越震惊。
助理把该说的都说完,看了眼办公室门外,似乎生怕被杨峥听到:“这次财务出了问题,如果解决不了,杨总很可能就要负法律责任。大家都等着看杨总笑话呢,追了您大半辈子,现在还落得这么个结果——”
林良欢心里起伏不定,怔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以前只知道自己欠了杨峥的,却不知道原来已经欠了这么多,在杨峥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又傻又可气,可是偏偏让人心疼的要命。
***
姜成山订的机票在下午,整个白天都没什么事儿可做。两个孩子在酒店呆不住,钟礼清本想带他们出去玩的,可是如果出去,白忱一定会让姜成山跟着,钟礼清思前想后,还是带着俩孩子在里间看动画片。
屋子里静得只有电视的细微声响,明明是一家人,却诡异的没一丁点交流。
钟礼清带着孩子们,偶尔情不自禁的往门外瞥一眼,白忱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该不会是病了?
外间很安静,好像一直都是在播新闻频道,钟礼清不住往外面瞥,引得两个孩子都开始好奇:“妈妈,你看什么?”
钟礼清尴尬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个小孩子看的津津有味,她却始终心不在焉,后来安安想要喝水,钟礼清正好寻了个机会出门看一眼。
她出去的时候,余光瞄到白忱在沙发里坐着,原来还在看电视没睡着?她站在茶几边倒水,想了想低声问:“你,喝水吗?”
没有回答,她心里有些懊恼,干嘛自己还要凑上去找不自在!倒了水快步往里间走,看都没打算看他一眼,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嘭”一声响。
钟礼清吓了一跳,连里间的两个孩子都蹦下床凑了过来。
钟礼清转头一看,发现白忱躺在沙发里全身发抖,挺拔的身躯微微弓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钟礼清脸色一变,急忙迎了上去,她蹲在他面前仔细看他:“白忱?”
他额角有大颗的汗珠,连鬓角都微微有些濡湿,仔细看才发现他真的一直在发抖,脸色白得厉害,唇上也丝毫没有血色。
“怎么了?不舒服?”她焦急的伸出手,想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难道是昨晚孩子闹得太凶害他着凉了?可是她的手指还没覆上去,他却率先握住了她的手腕。
箍在腕间的手心冰凉一片,掌心却全是汗湿,连指尖都好像还在瑟瑟颤栗着,钟礼清心脏蓦地一紧,她从没见白忱这么狼狈过,什么都顾不上想,嗓音已经颤得快要哭出声来:“白忱,你说话,到底怎么了?”
白忱微垂着眼,黑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疲惫,声音也低沉无力:“……胃疼,药,在成山那里。”
他一句话说得极费力,可见真是疼得厉害。
钟礼清匆忙跑去找姜成山,姜成山急急忙忙跑过来,倒了热水搀扶着他喝完药。
钟礼清站在一边已经完全震惊住了,白忱有这么严重的胃病?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以前白忱虽然也饮食不规律,可是身体却很好。
两个小家伙显然也被白忱痛苦的模样吓到了,悄悄的缩在钟礼清身后,一脸不安的看着白忱。
他们和白忱不亲近,可是孩子的心都是最柔软的,看到他脸上有痛苦神色还是免不了生出几分担忧:“妈妈,叔叔怎么了?”
安安小声的问,钟礼清因为他的称呼微微一愣。
姜成山扶着白忱躺回床上,钟礼清看他脸色舒缓一些,这才带着孩子出了卧室。
钟礼清看姜成山带上房门准备离开,出言喊住他:“白忱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
姜成山欲言又止,微微驻足原地,思忖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太太走了一周后,先生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时间长了进餐就会呕吐,后来全靠家庭医生给他输营养液。再后来又因为酗酒,胃就完全坏了。”
钟礼清震惊的呆在原地,姜成山的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每个字似是有千斤重般沉沉压在了她心口。她无法想象那些画面,绝食、呕吐、输营养液、酗酒……这些字眼狠狠的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都快站不稳了。
姜成山却好像完全没看到她眼底的惊愕,继续道:“先生现在有厌食症,太太若是细心,应该发现从昨天起先生几乎没怎么进食。”
钟礼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姜成山说完就颔首退了出去,她看着紧合的门板,心里好像刀绞一样。
她想过他会绝望,可是没想过他当真会这么折磨自己。
他不是一直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吗?而且他之前的态度,明明还是那么冷淡自我,她差点被他这副模样给欺骗过去。
把孩子们安置好,她复又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
白忱安静的躺着,墨黑的浓眉微微蹙起,连睡着都显得不安稳,他梦到了什么?
钟礼清犹豫几秒,伸手握住他宽大厚实的手掌,手指一根根和他缠在一起,还是以前的温暖触感,自己的手指缩在他掌心里,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看着他英俊略显疲色的五官,倾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白忱眉心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直直看着她。
钟礼清有些惊慌的想松开手,却被白忱扣得更紧,一双凌厉的黑眸如鹰隼般紧紧睨着她,眼底却燃起了炽热火焰,他哑声开口,似是有些不确定:“你刚才,偷亲我?”
钟礼清深深吸了口气,想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却又无从闪躲,索性坦然承认:“对。”
“……”白忱深深看着她,有凉爽的微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如纤柔手指拂过面颊,他乌黑的额发也细细的随着微风拂动,衬得五官更加立体深邃。
钟礼清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恍然失措,心跳快得不能控制,有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快要喷薄而出。
白忱忽然坐起身,钟礼清看他脸色已经不太好,急忙伸手去扶他:“你——”
白忱一把扣住她的肩膀,高挺的鼻梁抵了上去。彼此呼吸相闻,钟礼清能看到他眼里小小的自己,白忱低哑的呢喃一句,语气无赖:“我要亲回来。”
他话未说完,冰凉的唇瓣已经贴了上来,钟礼清拒绝的话都淹没在他热泪的唇齿间。
钟礼清微微闭着眼,等他气息不稳的退出来,这才睁眼直直盯着他:“白忱,四年了,我们之间却总是这副无力的僵持局面,我们能好好谈谈吗?坦诚的,没有任何隐瞒。”
这场谈话本该在四年前就进行的,她知道姜成山说出那些话,才知道自己四年前的离开对他也是一种伤害,不负责任的扔下一句“我爱你”,却不知道这对他的伤害更大更直接。
她心里有些歉疚,更多的是心疼和难受,她以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对他心疼,以为那是一种来自女性的母爱因子作祟,现在才知道,如果不爱,怎么会那么容易心软。
四年前离开,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爱他,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份爱好像深入骨髓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种局面,不破不立,要面对的不能继续逃避。四年前选择了逃避,结果除了对彼此的伤害愈深之外,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白忱脸色依旧泛着不健康的白,目光却幽深难辨的静静睨着她,两人沉默着,许久,白忱才哑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