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又往对面的二楼看,还是细雨,他知道她已经放学了,但像是习惯动作,他撑着头看窗外。
没想到今天是她值日,一个人拿着扫帚在走廊里扫地,跟她一起值日的同学则在旁边看书,偶尔有扬起的灰尘呛到了那个同学,便指着她尖叫着说了什么。
她一声不响的扫着,然后那个同学终于受不了,合上书又说了一句什么,便进了教室,不一会儿就背着书包出来,口中还嚷着:“跟你一起值日真倒老霉。”说完,扬长而去了。
这句叫的很响,宋子和竟然能听清楚,而她,表情淡漠,仍是头也不抬,似乎当那个同学不存在,等那同学真的走了,她才停下,用力吁了口气,放下扫帚望向外面的某一处。
又是那种空洞的眼神,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问题要思考,以至于她一直这样发呆?
“宋子和,把这道题在黑板上做一遍。”教室里老师在叫他名字,他回过神,看看同桌,同桌很默契的指了指试卷上一道题,他这才走到黑板前做题。
三两下的做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回到座位上去,抬起头时,却看到对面的女生正趴在拦杆上,一个脚往上,准备跨过拦杆。
他心里一慌,人没坐下,便又走出座位。
“你做的是对的,还要纠正吗?”老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我上下厕所。”他说了一句,人往外去了。
气喘吁吁的冲下楼,又奔到对面的教学楼,爬到二楼,看到文心爱还在努力的往外爬。
“你做什么,知道二楼跳下去根本死不了吗?”他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口中道。
文心爱一愣,就这么半跨在拦杆上回头看他,然后笑了:“怎么是你?”
宋子和用力把她拉回来,几乎是半抱下来的:“你跨出去做什么,掉下去怎么办?”
“不会掉下去,我一只手抓着呢,”对他几乎将她抱下来的举动,她脸红了红,眼睛不敢看他,而是指着水泥栏杆外面的一外角落,道,“你看那里,这是生物课上死里逃生的蛤蟆,另一只已经被生物老师做解剖实验了,可是它逃的快,本来以为它躲在教室的哪个角落里,却原来从这个小洞钻到外面去了。”她又指指水泥栏杆下用来排水的小洞。
宋子和傻傻的看着她指的方向,果然有只蛤蟆缩成一团,趴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再往前一点就要掉下楼去。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爬出去?”他难以置信的问她。
感觉到他似乎隐忍着怒意,文心爱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不会掉下去,我抓着栏杆呢。”
宋子和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这么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好像自己一天天的看着她,就是为了这么一刻她跳下去,自己来救她,而她竟然只是为了一只蛤蟆。
他不想问她,她这样每天的往外看,每天双眼放空是在看什么,想什么,因为这样只会暴露他一直在注意她,会很难堪,虽然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注意她,为什么会觉得难堪,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所以他垂下手,道:“你最好早点回家去,已经不早了。”
文心爱看他脸色不太好,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宋子和这才转身离去,文心爱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修长的双腿有力的跨出一步,两步,嘴张了张,终于冲着宋子和背影叫住他:“宋子和。”
宋子和停住,回头看她。
这样远远地,文心爱才敢正视他,他又帅了很多,很多高三生在高考前故意不剪头发,等高考结束再剪,而他却把头发剪得极短,让他的眉眼越发的俊朗,是不是变瘦的缘故,脸部轮廓也更加分明,爸爸说男孩子十多岁时每天都在长大变化,可能几天不见就会改变不少。
果真是呢,不过是变得更帅了,也更高大。
“子和。”她好喜欢叫他的名字,却从不敢省去那个“宋”字。
“干嘛。”他显然不太喜欢,微微皱起了眉。
“子和,听起来多像‘纸盒’,喏,就是那种纸做的盒子,”她轻轻的笑着,表情却有些怯怯的,“我爸妈都这样叫你,我也可以这样叫吗?子和,子和。”
他不说话,其实是没什么不好的,也有人嘲笑说“子和”听上去像“纸盒”,他早就不在意了,但是为什么从她嘴里叫出来会显得那么亲昵呢?就这么轻轻软软的叫,让他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颤。
所以他皱起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叫住他只是为了叫他“子和”?
文心爱终于被他盯得心慌,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你有没有想过逃开这里,去浪迹天涯?那样会很自由吧?”
浪迹天涯?宋子和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出这句话,浪迹天涯,对他来说是太过抽象的词,也太不真实,而他真的不知道眼前的女生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逃开这里?是因为课业的压力吗?浪迹天涯?又是多么可笑而不可能做到的事。
“不想,”所以他说,“以后也不要叫我子和,我不喜欢。”他有些冷漠的说,他说完看着文心爱,文心爱的脸背着身后的夕阳,看不清表情。
“早点回家。”他说,人转身走了。
多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啊,文心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遥远?
文心爱看完杜宁发来的短信,朝后仰躺在床上。
几乎是每天都会发过来,或长或短,告诉她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所见所闻,应该是很顺利外加愉快的,从杜宁的语气中就能看出。
浪迹天涯,她真的有些向往了。
外面客厅里,父母还在吵架,“哐”的一声,应该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似乎母亲的事父亲有所觉察了,文心爱翻了个身,有些麻木的听着外面的声音,母亲在哭了。
她拉了被子盖住耳朵,眼睛看着床头柜上的日历,就是明天,明天就要高考了。
她猛的坐起来,拉开床头柜上的柜子,翻开上面的杂物,里面有一个红色的锦囊,她拿起来,拉开锦囊看里面的纸片。
那是从庙里替宋子和求来的符,听说很准,所以每逢高考,去求的人就特别多,她很早就去求了,因此还在细雨中排了很久的队。
明天就要高考了,今天再不送就来不及了,她把纸放回锦囊,看着上面的花纹。
可是,宋子和会要吗?除了上次在学校走廊见过一次,就再也没见过了,他甚至连“子和”都不让她叫,态度也比以前更冷漠了,也许在他看来,不补课,两个人就再没有关系了吧?
可分明是比杜宁还要熟的人啊,至少见面的次数远比杜宁多,可为什么只有杜宁会天天的发消息过来,而他,却从来没有,就如同两人从不认识一样。
多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啊。
这段时间她总是想着这句话,是不是放弃算了,也许等他高考完,就会去别的城市读书,对了,他还不知道他准备考哪个学校。
她又躺下来,到时,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若说她在学校里还有什么希冀存在,那就是宋子和跟她读的是同一所高中,虽然见不到,但那是事实存在的,但如果去了另一个城市……
她闭上眼。
“我要和你离婚!”外面传来母亲的尖叫声。
“你想也别想。”是父亲的声音。
然后,是两人打起来的声音。
她又睁开眼。
母亲似乎是第一次提离婚,以前再吵也没有这样说过,而父亲就算母亲跟他发脾气,打他捶他,也不会还手,所以从不会打起来,今天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坐起来,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
最近父亲的脾气变得很差,一回来就把自己关有房里,好像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是她半夜里起来上厕所,从父母房门口经过时听到的,有人写了匿名信,上头有人在查他。
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懂大人的事,但她不是傻瓜,她还记得那次啤酒箱里的几叠钱,如果要查,父亲算不算是有罪的?
那边的打架声停了下来,母亲大声的哭闹着,文心爱缩在床角,握紧了手中的锦囊。
睡觉,睡觉,睡着就好,她将锦囊按在胸口上,把头闷在被子里,拼命对自己说。
宋子和将准考证和笔放进书包里,走出房间时父亲在看电视。
“子和啊,看会儿电视,明天考试需要放松一下。”父亲拍拍旁边的位置。
是体育新闻,宋子和坐下,看着电视发怔,不知道为什么,从吃完晚饭到现在,他总是莫名的心慌,慌些什么却不知道。
难道是在紧张?但是对于考试,他从未紧张过啊。
拿过母亲给他切的水果咬了一口,听到母亲边看电视边问父亲:“听说你们那个局长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父亲叹了口气:“是啊,查出很多事情来,估计最近就会出结果了,反正不妙。”
宋子和吃水果的动作停住。
“不谈这些了,反正也碍不到我的这些平头百姓的事,子和啊,看一会儿就去睡,养足精神。”知道儿子在文家做了很长时间的家教,多少算是认识的,听老婆说儿子和那家的闺女关系还不错,怕影响儿子的心情,宋父向老婆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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