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瞿云舟忽然指着他说,“笑——”
薛长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上台阶,背对着她,“想不到你也和一般女孩子一样无理取闹。”
瞿云舟自然听得出他不是真的生气,有意捉弄他一下,便说,“我本来就是一般的女孩呀,难道我在你眼里,很与众不同吗?”
这话有些稍显孟浪,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面色绯红。正逢他也被微微一惊,回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了一下,都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她也随之背过身去。他们背对着,气氛窘迫,直到很久以后,她率先开口,“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瞿云舟……”
“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仰头对他笑了笑,脸上又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没什么。”他也轻轻笑了一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薛长风看上去还是一身恍然自若的气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瞿云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挺喜欢这个朋友的,不想他们之间因为某些事情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薛少,原来你们在这儿?”林鑫从长廊另一头的船厅跑来,步伐略微凌乱。他对瞿云舟微微点头,然后凑到薛长风的颊边耳语几句。
薛长风的脸色没有改变,眉头却微微皱紧,听完后回头对她歉意地笑了笑,“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可能不能陪你了。”
瞿云舟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没关系,正事要紧,你去忙吧。”
两人走开以后,瞿云舟就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晚会要到9点才正式开始,她不想那么早到场,没准还会遇上杨沁和尹莫凡那两人,想想就倒胃口。
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耳边清净,也不失为一种调节情绪的好方法,她把脑子里的计划又理了理,作了无数种假象。
原本想要上了大学后再发展自己的事业,但是现在,她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现在起步,以后岂不是事倍功半?只是必须防备被赵正衍发现,眼下远离他的视线,也是一个好时机。
只是,用什么方法才能走出这成功一步?
瞿云舟在脑中把前世这个时候商界会发生的重大事情想了又想,翻了又翻,设想了无数种可行的方案,还是无法决定。
但是走着走着,她却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迷路了。
于是这样在林中兜了几圈,瞿云舟终于有些无奈了。怎么前世就没发现,其实她也是半个路痴呢?
她正百无聊赖,前方的小路尽头透出隐隐约约的光亮,很像跳跃的烛火,还有急促的声音传来,杂乱无章,仿佛在声辩什么。一声大呼后,这声音却又猛然抑制下来,似乎被另一个声音陡然喝止。
她心里生出很多的疑惑,小心翼翼地挨着林木,借着夜色的遮挡走上前。
☆、25二十五.肮脏
二十五.肮脏
借着月边疏影,她看清了当下的情形。
三个人围着一个石桌站着,仿佛在讨论什么。石桌只是一件装饰品,桌面上用水泥浇灌着坐台,镂空的石柱灯盏里,飘着明灭的烛火。
大声声辩的是个穿着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红色涨得通红,神情非常激动。但是仿佛碍于什么,他不敢太过大声,神色中带着一种难言的卑微和祈求。
让瞿云舟大吃一惊的是,另外两人居然是薛长风和林鑫。
“好了,朱总,你回去吧,薛少还有事情。”林鑫上前一把隔开他,面色有些不悦,“你在这里闹也没用,‘盛方’经营亏损,周转不灵,债权人已经向法院提起公诉,强制清盘在所难免。与其在这儿缠着薛少,你还不如去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也免得到时候情况变得更糟糕。”
朱奎一听,又激动起来,头上的青筋都在暴动,“那怎么行,‘盛方’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强制清盘?薛少,你在经贸厅供职,人脉又广,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朱总,你冷静一点。盛方的亏损已经不可逆转,债权人也追得很紧,想逃避强制清盘,这几乎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请你不要再来无理取闹了!”林鑫皱着眉要把他推开,朱奎忽然像发了疯一般癫狂起来,揪住他的领子,神志不清地喃喃,“你们为什么不肯帮我?‘盛方’不会被清盘的,不会的!”
他猛地扭头,通红着双眼盯着薛长风,“薛长风,你为什么不帮我?盛方这些年也缴了不少税了,哪次上面出事情,我没有出过资?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你们就要把我一脚踢开吗?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良知?”
“说完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朱奎,只见他年轻的侧脸在横斜的月影里半明半寐,婉转冷淡。望着远处深沉的月色,他忽然凉凉地轻哧了一声,“朱奎,你也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极品了。”
“什么?”朱奎被刺激地不行,疯狂地要挤开林鑫,扑到他面前去,“你们这些出身良好的贵公子,自然不用为生活奔波!我在你眼里是个笑话,薛长风,你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赶尽杀绝,你们会有报应啊!”
“报应?”薛长风回头来睨着他,挑了挑眉,“在说这话前,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干过什么吧。”
“……什么?”被他冷冷地盯着,朱奎忽然非常心虚。
“我本来不想说地那么明白,但是你硬要让大家难堪,就不要怪我扯开这层遮羞布了。用你自己的脑子想想,去年你在阑江桃源镇干过的事情。”
朱奎陡然变色,“我……我干过什么?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那次旅游的开发案,是你提出来的吧?”薛长风冷淡地看着他,眸色如常,夜晚的冷风在他苍白的脸上阴晴不定地摇曳着。朱奎越看越心惊,不得不把眼光移开。只听他说道,“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居住多年的地方,那些村民也是。你想过吗?”
不等他开口,直接截断,“你当然没有!你只想着你的钱,只想着你的开发项目,只想着把‘盛方’发展成多领域的跨国公司。你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的良知——早就被狗吃了。所以,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不要怨天,也不要怨地。这下,你明白了吗?”
“不……这不可能!”朱奎一脸的难以接受,“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这不可能!”
“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喜欢管你那些肮脏事吗?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我的底线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为之吧。”薛长风走出几步,又驻足在梨花树下的阴影里,背对着他,冷冷地加了句,“还有——你以后别来烦我,免得我恶心。”
他冷着一张脸,步伐略微急促,正好迎面而来,瞿云舟避之不及,两人撞到了一起。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薛长风忙扶住她,“怎么是你?”
听墙角被发现,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瞿云舟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正巧路过,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偏头斜了一眼身后石桌的方向,垂着头把脸遮在梨树的暗影中,慢慢靠到身后的树干上,眉间颇有几分倦色,半晌的沉默后,带着几分自嘲疏懒地问道,“你都看见了?”
瞿云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盛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性企业,近年来致力于房地产开发事业,平时也会不断做些慈善活动,形象一向良好。想不到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盛方’前世在这个时候的确被强制清盘过,但是最后因为资不抵债,通过股东决议后,又被债权人转让给另外一家企业。就在转让不久,盛方旗下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香水子公司推出了一款新型的香水,在市场上大卖,最后赚的盆满钵满。
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薛长风的神色。
这样的企业,无疑是为社会经济做出卓越的贡献的,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也不想看到它被清盘。
而且这样的事情,其实他也很不想被她看见吧?
于是,她说,“我刚刚到,听到动静才过来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薛长风不由侧身看着她,目光多有深意,瞿云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云舟,你是个好女孩。”
瞿云舟闻言失笑,“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坏得很,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害人,我这辈子都要和他们死磕!”
薛长风看着她脸上认真的神色,忽然笑了,一扫脸上的倦怠,对她说道,“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眼睛是心灵之窗,你坏不到哪里去……我不会问,你也不用告诉我。只要我知道,你是个值得我结交的人就好。”
“……谢谢。”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几乎让她的心头都滚烫起来。千言万语,她只能对他笑一笑。重生以后,她都一直在和仇人虚与蛇尾,几乎是步步惊心,且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不由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