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从墙壁到地板到桌椅柜台,用的都是清一色涂了桐油的原木,纹理清新柔和,质地坚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四面墙上都是沙滩丛林椰子树的壁画,热情的加勒比风情。在餐厅前方正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木制唱台,有一个身材娇小的黑人女子在唱着一首欢快的爵士乐。
“那就是Lee的老婆Tamia。”
点菜的时候小P把菜单递给庄瑶,庄瑶歪着脑袋想了几个菜名。“Lee说他们的特色菜是油炒仙人掌和咖喱山羊肉,要是吃不惯我们再去唐人街吃宵夜好了。”
等菜的时候,Tamia唱完,Lee上台去讲了几句话炒气氛。这时候餐厅的客人已经慢慢多起来,人声开始嘈杂,这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忽然说:“有请我们的新朋友Miranda来给我们唱首歌。”
小P愣了一下,他在庄瑶工作服的名牌上见过她的英文名,他抬头看Lee,Lee果然朝他们的方向轻轻鼓着掌。
庄瑶一张好看的亚洲面孔在这样浓郁热带风味的餐馆确是惹眼。她看了看小P,小P也对着她鼓掌,用眼神鼓励她。
她起身脱去呢子外套,里面的黑色修身长裙就曝露出来,小P才知道她为了今天确实花费了不只一点心思。那裙子无领无袖,使纤细的胳膊和锁骨看起来单薄而轻盈,腰间一条翠绿色的缎带垂在一侧,又增加了几丝妩媚。她踏着高跟鞋走到餐厅前方,跟Lee低语交涉了几句,然后走上正中央的那个木制唱台,聚光灯下,她在暧昧而惹眼的灯光中调适了一下话筒,坐了下来。看到餐厅里的人目光都投过去,她有一点紧张,脸上的笑意就携上一抹羞涩。
小P看着她脸上的那抹红晕,嘴角无声无息地咧开了。
前奏响起,舒缓的钢琴声倾泻而出,她隔着几桌的距离跟小P对视了一下,低下头,笑意萌动。
她唱歌的声音跟平时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听起来似乎更加浑厚一些,在高音婉转处很撑得住,抬眉闭眼之间轻易显出一抹化不开的深情来。
这首英文歌听起来确实很深情,配合她时不时投过来一瞥陶醉的眼神。但小P还是听出了高.潮处反复吟唱的歌词:
All you young wild girls you make a mess of me
你们这些年轻狂野的女孩把我弄得一团糟
Yeah you young wild girls you’d be the death of me
你们这些年轻狂野的女孩就是我的死神
The death of me
我的死神
All you young wild girls no matter what you do
你们这些年轻狂野的女孩,无论做了什么
Yeah you young wild girls I’ll always come back to you
你们这些年轻狂野的女孩,我都会回到你们身边
Come back to you
回到你们身边
这首歌述说了一个挥金如土的浪子的心声,小P当然知道自己被台上的女人调侃了,但是笑意就是止不住升起眉梢,融化在脸上。
间奏的时候,女服务生递给庄瑶一支白玫瑰,指了指餐厅另一端。小P望过去,看见一个五官深邃的白人男人在跟庄瑶挥手,庄瑶接过玫瑰,笑着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
这首高亢的曲子却在一点淡淡的忧伤中行至尾声。曲末,庄瑶轻轻道了一声谢,说:“To my playboy.”然后笑盈满目地看向小P。
小P起身,上前迎接她,接过她的手,拥她入怀,低头给了她一个浓烈热吻。
掌声和口哨声四起。
“我不知道你这么会唱歌。”小P黑色瞳孔中流转着光亮,直直地看进她眼里。
庄瑶的脸上还维持着刚刚在台上就一直没能消散的红晕,“你忘了我以前做什么的,在裴达陪唱,算半个职业的好吧?”
小P笑。以前在H市、在裴达,都是他的主场,如果说来多伦多后,他们的角色在逆转,那今晚她的献唱绝对是把她的主导升到了最高点。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她在众人的注目中绽放出迷人的光,却只为了他一个人而唱。
庄瑶看出他眼里的喜悦,“你以为今天就到头了吗?”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摆动,“吃了饭我还要带你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脉脉都好想去多伦多……
怎么会虐呢,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不打算虐他们了呢~~~O(∩_∩)O~
看得出脉脉其实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吗,哇哈哈哈o(>﹏<)o
谢谢Heylight的地雷!
☆、说爱我
饭后,庄瑶带小P去的是多伦多北边的瓦沙加湖滩。
安大略省虽然离大海很远,但是美加边境的五大湖丝毫不逊色于大海的美。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赶上最后一寸夕阳衔接在湖面上。天幕已经降临,唯有湖天相接的地方被染得斑斓绚丽。那一层薄薄的桔红投射到湖面,湖水本身的湛蓝夹心在中间,镜面反射,像万花筒里渐变颜色的撞接,铺洒在辽阔如大海的湖面上,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庄瑶把车停在堤坝,顺着楼梯下到了沙滩。她甩掉自己的鞋子,赤脚埋进又细又白的沙里,立马感受到沙粒深处的热度。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淡水沙滩沿。”她指着那一汪大湖,“那是休伦湖,据说有我国一个大省面积大。”
就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夕阳就不见了,彻底地跌落到湖里,整个沙滩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那涌动的湖面波光粼粼,照亮湖岸交接的沿线。
庄瑶一手撩起裙子,一手提着自己的鞋,在沙滩上跳了几步,转过头对小P说:“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这儿夏天是度假胜地,人来人往,晚上有篝火晚会,会很热闹。”
“我觉得这样清静正好。”小P也脱掉鞋袜,赤脚于沙滩上。
从繁华的城一下到了无人的滩,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和情绪也跟着缓下来。
远处的湖鸥盘旋,发出如孩童般清脆的啼叫。庄瑶沿湖走了几步,转头看见小P卷起裤脚,正站在潮涌中,似乎在静静感受肌肤浸润在冰凉湖水中的感觉。
“你小心别又感冒了!”
小P看她急了,乖乖退出水中。
他一手提着自己的鞋,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月光下的沙滩上,她的两只小小脚印在前,他的一双大脚印在后,小P看着,无声地笑了。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庄瑶停住脚步转头看他,他说:“是我一个信基督教的伯伯讲给我听的。你知道我们父辈的那个年代,对宗教信仰唯恐避之不及,像对待异类。那个伯伯从台湾回来,我就见过他一次,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小P走上前跟她并齐,庄瑶伸出手去牵他放在裤兜里的手,他眼里弯出温柔的笑意,“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只有十四岁,今天却忽然想起了它。”
庄瑶挽起他的手臂,“快讲。”
“很久很久以前……”
“好老套的开场。”
小P睨了她一眼,接着说:“有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居住的村子靠在海边。每天晚饭后他总会独自一人来到人烟稀少的沙滩。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他喜欢坐在沙滩上跟上帝祈祷,一直到太阳西下。每次祷告完后,他散步离开,沙滩上总会留下两双脚印,他就明白,上帝与他同在,听到了他的每一句祷告。”
小P拉着庄瑶也在软软的沙滩上席地而坐,“有一天,村子里发生了严重的瘟疫,村民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教徒很着急,又一次来到沙滩祈祷。他这次祈祷的时间很长,但在离开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双脚印。
于是教徒就冲天大喊:‘上帝,你听到我的祷告了吗?’
上帝回答他:‘听到了。’
教徒又问:‘那为什么沙滩上只有一双脚印呢?’
上帝说:‘那是我的脚印。’”
庄瑶撑着头专注地看着小P,大眼里透露出跟故事里的教徒一样的迷惑不解。小P抬手轻抚她的脸,微微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额。
“上帝回答他说:‘因为我是抱着你行走的。’”
话音落下,庄瑶只觉得胸腔里潮水暗涌,拍打在四壁,响起一圈一圈钝钝的回声。小P黑亮的瞳孔闪烁着满满的情愫,柔声说:“我也像是被上帝抱着在走,无人的沙滩再孤独,也有你的一双脚印与我同在。”
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额头,却遮挡不住胶着视线中缠绕的浓情在此刻的无声胜有声中静默地传递。庄瑶侧过脸将口鼻迎上他的掌心,感受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笼罩在自己的面目之上,不禁闭眼,亲吻了一下。
你不用说,我都懂。
湖风吹来,吹动岸边人儿的丝丝黑发。小P轻轻哼起晚上庄瑶唱的那首英文歌。他记性不错,副歌部分的歌词他还记住了两句。他自行把歌词里的“all”和表示复数的“s”都去掉,于是这首对着一众情人演唱的歌一下变成了对一个女孩的深情告白。
“……No matter what you do……I’ll always come back to you……”
……我都将为你回来。
庄瑶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有些入迷,跟着他轻轻和起来。
小P的脸凑过来的时候庄瑶还在闭眼哼歌,嘴上感觉到温软的触感时,她愣了一下,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惯性地自发回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