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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典藏版] 完结+番外 (暂无联系方式)


  小陈顿了一下,是笑了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又似乎愉悦。
  ——而我,因为成绩优秀,提前被派到陆流的身边提点他平常的学习生活。我比他大七岁,他一次同我见面,看我很久,才笑着摸我的脸说——原来是真人啊。
  陆流,小时候,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孩子,嗯,感觉同……温小姐你有些像,长得又白,像个小玉人,常常被长辈笑称‘陆小菩萨’。我暗中观察他,你知道,或许很多小说中都有过的,我来到他的身边并不单纯。我要向陆老报告他的一举一动,我要防止他变得只晓得这世界的明媚,甚至,同一个人过分亲密。
  可他,会一直看着我,可怜巴巴地说,哥哥,让我再和言希玩一小会儿吧,我们打过了怪兽,就写作业。
  那时,我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言希的名字。
  阿衡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亮着眼睛,轻轻问他——言希,他小时候,同现在一样尖锐吗?
  小陈摆手,陷入回忆的深思。不不不,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那么爱笑的孩子。脸上有着婴儿肥,留着娃娃头,眼睛很大很大,小嘴能笑成个心形。每次见到他时,总是穿着一双猪头拖鞋啪啪地跑着,嘴上还吊着一袋牛奶,跟在陆流身后,边跑边咕咚。
  他同陆流一起长大,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啊,有个词,形影不离,常常是能在他们身上印证的。
  我时常见他们一起坐在地毯上玩变形金刚,拿着游戏手柄,杀着小人,却又不知觉对着小脑袋睡得很香很香。
  啊,对了,言希小时候睡觉还有吮吸大拇指的毛病,大概是,他从很小就没有母亲的缘故。
  我看着他们,总是觉得很安静,似乎最后一丝能抓住的温暖。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不再向陆老积极汇报,只是适时地教陆流一些商业技巧,带他去吃我小时候吃过的最廉价却实在美味的食物,告诉他这个世界多么温柔。庆幸,陆流朝着我期待的方向发展着,亲密的伙伴,柔软的内心,可是,这已然不是陆老所能容忍的范围。
  他勃然大怒,要收回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一个可以为人,伴在这个给了我名字的孩子身边的身份。
  陆流哭着求他,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爷爷不要赶哥哥走,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自那时起,陆流变了很多……有自制力,有忍耐力,虽然面目温和,却不爱说话了。他越来越依赖我,却和言希渐行渐远。
  而言希,言希那段时间,上了初二,却开始叛逆,留长发,扎小辫子,抱着画夹,跑到各种地方,画不同的事物,美丽的肮脏的,只要他看到的。
  他画过路边摊上银色的手链,画过雨后的黄昏,临摹过蒙娜丽莎,也画过肮脏的墙壁,为了一块面包打架的野狗,甚至,在阴暗的上演着van Gogh的电影院中 性 交的男女。
  你无法想象,那个孩子,瘦弱纤细的孩子,穿着彩虹色的毛衣,穿梭了多少弄堂和肮脏粗暴的地方。
  他似乎在追寻着什么,我不懂,陆流也不懂。而温少辛少,他们同言希陆流的交集中,甚至不知道有小陈这么个人。
  言希不再爱笑,时常跑到我和陆流一起去过的那些东西,回来,很认真地告诉我们——我吃过你们吃的东西了,太甜,太酸,太苦,不好吃,真的。
  陆流看着他,总是无意味地泛笑,是年少气盛,对言希的孩子气包容,或者忍耐了的。
  他常常对我说,哥哥,言希还是太小,是不是。
  他急于宣召他的长大,宁可教我怎样吃一顿繁复华丽的欧式大餐,喝完红酒,彼此取暖也不愿再暴露弱小,抱着我哇哇大哭。
  那阵子,紫竹院有一个传说,说关系很好的两个人,一起走过竹林,会天各一方。言希那么不屑,拉着陆流的手,跑过每一根竹子,然后,大笑。
  而我,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恢复了幼时的天真笑颜,心中隐约嫉妒。
  我无法明了自己想起什么,可是,每个人,总有一些东西一些人,不能分享。
  陆流却偷偷对我说,哥哥,我不同你一起走那个竹林,我们一定不走。
  然后,我知道,我和他,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无法取代。
  而一九九七年,不知道你是否从新闻中听说,首都南端曾经出现,一件爆炸案,是过年时,在酒吧室内放烟花引起的,死了整整三十三人。
  阿衡怔怔,努力回想,是记起了这桩惨案的,熊熊烈焰,吞噬爆裂,肆意的蔓延,无穷无尽的熔烤,惨烈的哭喊,当年,她是看到了的,一张张在报纸中放大的悲惨。
  小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疲惫地望着天空——当时,我,陆流,言希都在。我和言希喝多了酒,看着场内的烟花,前一刻还觉得很美,可是,下一秒,却听到惨烈的哭喊,伴随着风蔓延。
  他说,陆流,只能选择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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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怔怔,眼角不断掉眼泪,看着他,是不敢置信的,心痛到了绞烈,终于,疯了一般,把他打翻在地。
  她不断哭泣,哑着声,大吼——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放弃他!
  小陈眼神麻木,擦掉嘴角的血渍——我抓住了陆流的手,只想着活下去,陆流对我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可是,我回头了,言希的眼中有泪水,他跌在地上,那么瘦小,是仰望着快融化的招牌,拼命向外爬的。
  绝望的,绝望的,绝望的。
  他说,我无法解脱,几乎每一日都是噩梦,陆流无法面对言希,借着出国留学的理由,去了维也纳。
  阿衡说,上帝怜惜,我的言先生还活着。
  她放了手,冷冷俯视了那个男子,擦干眼中的泪水——你们,将永久地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她借了行人的手机,笑着说,言希啊,我迷路了。
  然后,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言先生,抬头,竹叶飘落,酒酿的香,飘远。
  仔细想了想,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了,举国欢腾,在在长大了一些,已能添食半碗,学校派她第一次到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她运气好,拿了第一名。
  掰着指,数了许多,可是,似乎,事事桩桩,都与她的言先生毫无关系的。
  她知道有那样一个人间炼狱,却不知道有那样一个涅槃的男人。
  他满头大汗,在竹林四处张望,漫天的竹色明紫,声声的阿衡。
  是急匆匆赶来的,阿衡的喊声,断断续续,空旷,沙沙的竹声,淹没。
  她听着,缓缓地闭眼,流了泪。
  他是寻到了她的,长长地呼气,扶着竹,笑了——喂,笨蛋,我来接你回家。
  她却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拥抱,长久地,跌跌撞撞,纳入曾经没有彼此的彼此。
  他手足无措,像个孩子,轻轻拍她的背——乖,没事儿哈,我来了,没事了。
  她颤声,压抑,低声哭泣——我甚至找不出理由在1997年告诉他们,他们抛弃的那个少年,也会在2003年,是另一个人的心头肉!他们甚至以不知道为理由险些践踏了别人的珍宝!
  言希愣了,看她,许久许久,是确认,她眼中的悲伤和痛意是到了骨子里的,是无法再深刻的。
  他几乎一瞬间,就懂得了她说的什么。
  他说,宝宝,我不用他们救,我很厉害的,真的,我可厉害了,我自己爬了出来,我不用任何人救。
  他不断重复,我不用任何人救。
  她却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一起走,走过这个诅咒。
  漫天的紫气温柔,是哀伤的魔力。
  她说,言希,我们一起走。
  他却苍白了脸色,看着她,甩了手,往后退。
  阿衡哽咽,言希,求求你,跟我一起。
  言希却不断地退缩,是哀求了的神色,他流着眼泪,看着她,说不行。
  阿衡向前,握住他的手,指着自己——没有分离,没有陌路,什么都没有。
  言希的眸中,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和恐惧。
  长长的径,是望向了竹林深处的,她牵着他的手,微凉的指温,漫爬过生命的惨烈和尊严,是坚持的彼此守护的信念,再也无法极致的言希和阿衡。
  时年二零零三,他们相识五年。
  跨越了命运的腐朽,他获得了新生,如释重负了,狠狠地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是诉尽了所有被抛弃被不公对待被划烂心脏的委屈的。
  那个女子,轻轻开口——除了白骨黄土,我守你百岁无忧。
  她已,不能回头。
  chapter79
  
  
  Chapter79
  闲暇的时候,阿衡总是蹲到小花圃中,拔掉一丛丛枯黄的野草,松了雪后的泥土,一耗,小半晚时光。
  这么一个细致的工作,她开始时,低着眉目,只似对一件普通家务一样耐心的。
  言希趴在二楼窗前,望着她,手中一个漂亮的小盒子,开开合合,口中哼着不着边的曲调,天真不羁。
  那个盒子,在阳光下闪着祖母绿的光,隐约半透明的材质,背面刻着些字母,金色的,强光之下,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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