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电话压着嗓子道:“我……我不在。”
“哦,”楼道里的脚步停住,隔了两秒,下楼的脚步声又复响起,顾长熙道:“那你回来了就去三楼看看吧。”
说着声音已越来越近,我从门缝里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沿着楼梯踏步一折一折地走下来。走到我跟前的休息平台时,他不知为何止住了脚步,影子从空空荡荡的楼道里直直地横在我的面前,然后不动了。
我屏住了呼吸。
“你在听吗?”他问。
我捂住手机,不敢做声。
“喂?”他又问。
我依旧没有回答,这一扇门无声无息地将我掩在后面。
那道影子将手机从耳边移到眼前,像是在查看信号,在他还未将手机移回耳边时,我忽然掐断了通话,按了关机键。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再次响起,再渐渐远去,空旷的楼梯间又恢复了安静。
三楼果然是人山人海,一大推脑袋凑在告示栏前,不住地往前探。学校为了公平起见、防止暗箱操作,每年保研的政策和学生的名次是同时出来,有的年份政策还会先于名次,为的就是杜绝有人根据名次来划定政策。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对自己的情况有个底,但是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看到盖棺定论,才踏实下来。当然,这个踏实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是塌心了,有的人是死心了。死心的,大概就是之前觉得自己挺危险,但又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可能某一个环节在意料之外,于是自己又有资格保研了;而如今名单一出,确实没有自己,那么也就死心了。而塌心,大概就是之前自我评价能上,现在看到名单,果然事事尽在自己的掌握中,于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我是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最后结果未出来之前,我都是悬着的,但是又估摸着自己能上。这就挺折磨人,因为给了你希望,但同时又告诉你在这个希望的泡泡下顶着一根针,随时就会失望。就好像凌迟一样,是杀是剐没有个痛快,一点点的耗着你的耐心和心绪,让你没个底。
而今天,我终于也踏实了。
我的名次按照正常顺序是排在年级第27名,但是据可靠消息,前20名至少有8个同学是决定要出国的,虽然也挺悬,但有惊无险,我今年顺利保研,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一想到这儿,我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我瞅了瞅四周,有的同学面露喜色,有的就神情黯然。我强烈抑制住内心激动的情感,再一次看向墙上那白纸黑字,确定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开机对着那张白纸“卡擦”一声,美美地收进了口袋。
我从上到下看了看名字,白白做事儿傻乎乎,学习可不傻,四年的综合排名居然名列第3,吴欢本也是在前20名之列,但她是决定要出国的。雷一楠排名前十,当然也是要奔赴资本主义国家的。可惜的是乔娜,没有保研的资格。
喜悦的同时又有一丝伤感慢慢蔓延上来,这个名单决定了我的去向,也同时决定着别人的去向,四年共同走过的轨迹,在这一刻,开始分岔了。
正想着,听见旁边有人说:“诶,今年还有个新的政策?”
说完便有人一字一句地念道:“……学习成绩优良、勤奋刻苦但家庭条件贫困或特殊的同学,可根据自身的情况,向学院……”
我的心停跳了一下,眼睛再次看向名单。
刚刚只顾喜悦,却忘了看相关的政策。果然,学生排名的后面,是密密麻麻地各种保研政策说明,其中就有一项,写着“特殊保研”。
我想起顾长熙之前跟我说的,学院可能会有新的政策,没想到,这个“可能”是真的。
大标题下罗列了几项要求,大概是名次、表现和家庭情况和一些附属说明。
我一一看去,好巧不巧,正好我的情况,均在各项符合的要求之列。
那一刻,我的呼吸好像被人掐住了。
大约是愣了有点久,旁边不知是谁推了一下我:“程宁,你盯着这个保研政策看做什么?你又不需要。”
是啊,我可以正常保研,不需要特殊保研。
可是,那“特殊保研”的几个字,却好像被复印到了我的脑海里。
有谁能告诉我,这说明了什么吗?
或者有人来告诉我,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一刹那,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冲动,我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一个号,可在这人头攒动的三楼,我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楼道里涌进一阵风,宣传栏里张贴的纸张被掀起了角,哗哗作响。
【PS:28日更新,谢谢开心同学的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本是打算隔天一更,所以就应该是27号。
没想到发文的时候修文赶脚来了,
一修,就变成28号了……
☆、55炼爱
下午白白就张罗着请关系好的同学吃饭。
我觉得这似乎有点太张扬了,毕竟只是保研的名单确定,后面还有一系列填报表格志愿和复试的流程,只有拿到学院确定的通知书了,那个时候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虽说本学院的老师肯定对自己的学生都有照顾,一般都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太高调了。
“怎么会呢?”白白捅了捅我,“你不请客他们还不答应呢!咱俩今天一起请了,还划算!”
“那你都打算请谁?人多了我钱包可有意见。”
“就咱寝室的,要不,再加上隔壁寝室?小范围的,不高调。男生我就叫了雷一楠和孙志扬。”
“你说……”我还是有点犹豫,“乔娜没保上,咱这样……会不会是给人家伤口上撒盐?”
“娜娜没那么小气!”白白大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再说她现在准备考研,人家孙志扬忙着给她补习,正是培养俩人感情的好时候呢。”
晚饭就设在学校东门的柳林餐厅。以前孙志扬追乔娜的时候,我们老跟着来蹭饭。一来二去,这个餐厅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聚餐时候的小食堂。餐厅的老板也挺实惠,凡是A大的同学来吃饭,一律9折。
吃饭的算上我一共有八名同学,我们宿舍四个,隔壁同学两个,再就是雷一楠和孙志扬。去的时候餐厅没包间了,我们就靠着进门的窗户边坐个一个大圆桌。刚一落座,雷一楠就大声嚷嚷开了:“老板赶紧拿菜单来!我们要点菜!”
白白笑:“感情像多少年没吃过饭的!”
雷一楠接过菜单,正儿八经地看了眼我和白白,道:“铁公鸡请客,能不积极主动、感恩戴德一点吗?”
“你说谁是铁公鸡呢?”我问。
“谁接招谁是。”雷一楠慢悠悠地道,朝老板气定神闲地点菜,“老板,来一烧鸡公!”
老板娘脸上乐开了花,飞快地在点菜本上写下。
“吃吃吃,今天你就傻吃吧!”我不解气地回嘴。
孙志扬也乐了,对着乔娜道:“你们同学真有意思。”
娜娜看看我,又看看雷一楠,只笑不言。
“今天咱要不要喝点啤酒?”点完一轮菜,雷一楠又提议。
“你们喝啤酒吗?”孙志扬问。
在座的女生齐齐摇头。
“别那么矜持好么,”雷一楠皱眉鼓动,“平日里画图说方案可生猛了,一个个跟女金刚似的。今天是程宁和董白白的大喜之日,我们少喝点吧。”
白白也乐了,点点头:“那就喝点吧。”
和同学吃饭有一个好处,就是自然随意。不用想着给别人添菜,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别人灌酒。除了开头大家都齐举杯为我和白白庆贺喝了一杯,后面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吃饭上面。席间大家也聊了聊跟保研相关的事儿,我还担心乔娜听了心里难受,但这小丫头估计HE的小说看得挺多,对生活依旧充满了希望。
“相信我、没问题,明年继续和你们做研究生同学!”乔娜豪爽地道。
孙志扬搂一楼乔娜的肩,语气宠溺:“你肯定行的,不行我都不答应,我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继续念博士。”
白白瘪瘪嘴,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搂着我埋怨:“小宁他们太过分了,妇唱夫随,晒甜蜜呢!”
吴欢应声用筷子敲了敲碗:“喂喂喂,真正被抛弃的人在这儿!你们好歹都有个伴,想着我要一个人孤身去国离乡,我这眼里就饱含着泪水。”
吴欢边说还入戏地抹眼泪,热得众人大笑。
雷一楠夹了一筷子菜,忽然道:“也是,看着大家就要各走个的了。”
“这只是短暂的离别,”白白问,“你们出了国还是得回来报效祖国的吧?”
吴欢点点头,而雷一楠喝了一口酒,没吭声。
“对了,你们在跟导师联系了吗?”孙志扬问。
我和白白摇摇头:“还没有。”
“最好早点找,”孙志扬道,“我们保研那阵,名单还没有定下来,就有很多人在积极地跟老师联系了。每个老师手里的名额都有限,这事儿就是先到先得。好的老师都很抢手,你们早点联系比较好。”
“嗯。”我受教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