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不要偷袭。”我淡淡看他一眼,捡起书本,拍了拍,走进屋里。
步闲庭跟我进来,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背后有人?”
“风声。”我提醒他。
“我那一拳出去时,速度不快,你还能听到风声?”步轻风怪叫。
“空气流动形成风,只要带动了空气流动,就会带出风,只是明显和不明显的问题。”这是最基本的物理知识。夏婆婆说过,功夫的最高境界是天眼开,百米以内的风吹草动露珠落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记得当时满脸神往地问她,有人达到过吗?夏婆婆摇头,没有。但是,三米以内的拳头冲向我,我多少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嫂子,你分明就在睡觉,怎么能听到风声?”步轻风不甘心,缠着我问。
“就算是睡觉,也要打开第三只眼睛。”夏婆婆教训第八条。
步长空爽朗的笑声传来:“怎么样?吃憋了吧?活该!哈哈哈。”
“我输了你就这么高兴么?”步闲庭耷拉着脑袋。
“嗯,看你吃憋我就高兴。”
“凭什么呀,我是你孙子!”步闲庭常常感觉自己又被嫌弃了,痛心疾首地跺脚。
“安之是我亲自挑的,你么,是你爸亲自挑的。”步长空像个老顽童,逗孙子玩得不亦乐乎。
“爸,他也不是我亲自挑的,是他挑的我。”老爷子身后传来步云海无力的声音。
我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步闲庭,你被嫌弃得有多厉害!
步明月忽闪着眼睛问我:“安姐姐,是你厉害还是我大哥厉害?”
“你大哥。”我说。
“嫂子,你跟大哥打一架吧,我赌你赢。”步闲庭一听有事可挑,又兴奋了。
“可以,把你身家全压上,舒生做庄。”我输了,他的身家就是舒生的,我笑眯眯地看着步闲庭。
“呃?。。。。。。”步闲庭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敢答应。
步云海恨铁不成钢,手指步闲庭,“划了道道又不敢接,老子的脸让你丢尽了!”
步闲庭被嫌弃得要哭了,“爸,丢脸也丢在爷爷手里,不算太无能吧?”
“舒生哥哥,你怎么不学呢?你学了就可以教我了。”步明月眼睛里冒星星,又崇拜又遗憾地摇着舒生的手臂。
舒生笑,不说话。其他人也笑,这丫头不知道她的话有多大的漏洞吗?
后来,步闲庭跟我的话题又多了一个,格斗。他一脸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说,当初是谁给了他豹子胆来挑衅木安之的呀?我翻白眼,难怪他在步轻风面前如此服服帖帖,原因只有一个,打得过他,他就软,打不过他,他就硬,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
木北常打电话过来报告木家情况,木伯恩已知道我住入步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木北给我带信,让我常回家看看。另外,郁家情况不太好,好像上面有人弹劾他,雪姨状态也不佳,木川要出国了,澳大利亚,木兰原来要去的地方。
我有些惊讶,木川才十五岁,初三,为什么要出国?就算是出国,也应该去美国,去小叔叔的地方,有个照应才好,为什么会选择澳大利亚?这是谁的意思?木随云连木兰都不愿意送到澳大利亚,木川才十五岁,更不会要求把他送去。难道是雪姨?她一直要求木川自立自强,但也不应该书没念完就走吧?难道暗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的眼前脸浮现在木川的脸,浓眉大眼,脸形正正方方,给人憨厚侠义的感觉。他一直很有礼貌,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一直很严格地对待自己,让自己长大,让自己成熟,所以,他经常一付小大人模样,又严肃,又认真。他从小被雪姨当成继承人培养,从小被灌溉一定要做大事掌大权的观念,他身上全是担子,是叮嘱,他甚至极少开怀地笑,同龄的孩子在广场放风筝,在电脑前玩游戏,甚至在学校交女朋友,他没有,他总是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落过前三名。他几乎没有童年,没有享受过那花开灿烂的一瞬间。木川,他是被雪姨摆布出来的另一个悲剧。
一天,我从电视新闻里看到郁卫国被双.规的消息,愣住了,才听木北说有人弹劾郁家,接着就双规,明显是有人在对付郁家。我看到坐在另一边看电视的步老爷子满意的笑容,渐渐明了,肯定跟他有关,步轻风曾说过,让他给他的孙媳妇讨回公道,原来,他一直在为此努力,我心中一热。步老爷子不忘叮嘱我,这些天不要出去,防止郁卫国的暗势力反扑。我点头答应。反正我和舒生一样,习惯宅在屋子里。
步闲庭告诉我,郁家加害我,爷爷很生气,他自己和步远山步千潮在政界上牵制打压,步云海联合帮手在商界牵制打压,双管齐下,郁家本身有案在身,家败如山倒。我一直以为步云海也是政界人物,却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天虹国际的老板,我宿舍里的两个舍友是学工商管理的,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毕业后能在天虹国际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我问步闲庭,你爸生意做得这么大,你为什么不去帮忙?步闲庭懒懒地说,要搞就自己搞,他才不想在他老爸这棵大树下纳凉,事业是自己的,才有成就感。
我浅浅地看他一眼,套话谁都会说,矮子可以说成巨人。
步闲庭哼一声,你就是想说我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对吧,你别激我,我会行动的。
我才不在乎你行不行动,继续看我的课本。
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了木川的电话。他说他现在机场,问我能不能送他一程。
他一直叫我安姐姐,这个称呼没有变过。他说,安姐姐,我很想最后跟你见一面,但你若不来,我也不怪你,安姐姐,保重,再见。他挂了电话。
☆、第四三章
43
我听出他语气里平静中的忧伤,言词里淡然中的落寞,有些伤感。我对着窗口站立,窗外是一排笔直的水杉,它们给我风声,却不能给我一丝提示,到底要不要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眯起了眼睛,终于下了决定。
从房间的花盆里掏出我埋在里面的手枪,这是我藏枪的习惯地点,方便,隐蔽,在五元如此,到步家又是如此。将子弹上到弹匣,然后将它绑在我的手腕。这个部位可以让我很方便很快地抽出枪来。走出门时碰到步闲庭,他一见我要出去,立马拦住我:“要出去?”
我点头。
步闲庭皱眉:“你最好不要出去,爷爷昨天不是说了吗,让你避一避。”
我说:“木川现在机场,他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当是成全他一个心愿,也成全我一个心愿。
步闲庭看着我,半晌,咬着牙,“我陪你一起去。”
“不,我自己去。”外面的危险我不是不知道,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我得去送木川,步闲庭跟这事没一点关系,不必走这一趟,弄不好,他有可能回不来。
无视步闲庭,我开出了我的莲花跑车,一溜烟朝机场冲去。车上,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好在一路无事。我慢慢走进了候机厅,眼睛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然后,我看到木川了,他孤零零地站着,身子挺得笔直,这是木家的家教,站如松,坐如钟,他是实施贯彻得最好的一个,我记得当初的木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算在老宅,也没多少改变。他的脚下有一个小小的行礼箱,和他一样孤独,我看着,内心充满怜悯和悲伤。
“木川。”我站在他身后喊他。
木川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安姐姐,你果然来了。”朝我小跑过来。
他站到我身边,想抱我,又停了,双手直愣愣地呆在空中。我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这是我自踏进木家的门,第一次拥抱他。
他有些激动,双手抱住我肩膀,“安姐姐,我好早就想这么抱你,可又怕你拒绝我。”
我苦笑,我怎么会拒绝他,他是我走进木家,第一个看我时脸上不带嘲弄,眼睛里不含轻蔑的人,尽管那时,他不过是个孩子。“木川,我怎么会拒绝你,其实我也想抱抱你,可又不敢。”不是怕他拒绝,而是怕有人怀疑我的动机。
“安姐姐,你不知道,我很羡慕舒生和木北,在学校,我曾经隔得远远地看到你们三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很亲密,那时我就想,要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这样,我妈也不会制止我亲近你,你也不会对我那么陌生了。我一直很佩服你,我总是想,我要像安姐姐那样成绩好,功夫好,那样硬气,自力更生。”
“木川,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要学别人,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我摸摸他的头。
木川摇头,眼睛里腾起雾气,“原来的那个我,从来不是我自己,但我没得选择,我得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我自生下来就是一张纸,随他们的要求去涂去画,我这张纸没有自主权,现在,我要给自己自主了,从此以后,我专心做我自己。姐姐,我一直很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我妈妈也不会对你和兰姐姐和北哥哥那样,你们是她假想出来的敌人,怕你们超过我,抢我的位置,她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姐姐,如果没有我,这世界要太平多了。不过,我现在就走了,兰姐姐没去成的澳大利亚就让我去吧,我不想呆在这儿,太难受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不想他们来送我,但我很高兴姐姐能来,我没有遗憾了!你放心,以后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会很硬气,很坚强,像姐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