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看到这样的情形,稍稍松了口气,琏儿的西席想必可以托宋氏的兄长宋清帮忙掌眼。他现在最为忧心的是如何尽快与二房分家却又不能伤了自己的体面,这毕竟影响着琏儿的前途,况且他虽然不在乎坊间传言,但毕竟三人成虎,也不想因为那群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看来,自己现在还得多出去走动走动,他如今名声不差,父亲往日的旧部到底是向着自己,而非那个清高看不起武馆的贾政,这样他也有些底气。至于贾史氏,贾赦眯起了眼睛,想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地痴傻,只想着愚孝,可是自己的好母亲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把自己赶去东跨院不说,养废了贾琏,任由贾琏大房嫡子做起了二房跑腿小厮。虽说当日的自己很是不着调,贾史氏亲自为自己选的邢夫人也一如所料地上不得台面,贾史氏可不是使劲地纵容王熙凤不把他们这正经的公公婆婆放在眼里,又放纵她包揽诉讼和放例子钱,直至东窗事发才后悔莫及。贾史氏是何等的精明,别人不了解,难道他还不了解吗?王熙凤的所作所为若是瞒得住贾史氏,那么他的这位好母亲早就被祖母的雷霆手段震慑住,被父亲的大局观影响到,如何能靠着自己的独断专行和在府中说一不二熬到如今老封君的地位?
只是如今是封建社会,子告母到底是他们吃亏,纵是胜了也难免硬生生背负了不孝之名,难以立足于世。只是虽说不能直接告贾母不慈,可是并不代表没有办法,这窃据正院的弟弟可不是现成的靶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古人诚不欺我也。另外,贾敬那里需要多走动走动,那些言官也应当多结交,免得自己到时候在朝堂上孤立无援。贾赦在心里列下一条条计划,随即叹了口气,有时候他总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没想到当日和室友死党们吐槽那些人都是自己活生生的经历,枉他那活了大半辈子,竟不如第二世的几个毛头小子和小丫头看得清楚,他真是忍不住羞愧万分,更是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父亲。”只见贾琏穿着素纹白衫,抬高腿努力迈过台阶,旁边服侍的奶妈,丫鬟们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这位小祖宗跌倒了。贾赦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暂且放下了那些烦心事,连眉头都舒展了几分,不过到底等到琏儿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面前,又绷着一张萌爆了的脸蛋十分端正地给自己行了礼,方才抱了起来。“琏儿怎么这么轻?”贾赦忍不住看了看赵氏一眼,赵氏急忙上前回话,只说是小主子总是进的不香,每每都要多哄哄才能吃得略多些。贾赦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怎么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印象?“父亲不要怪赵妈妈,琏儿只是有些想母亲了。”说着,贾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软软地瞅着贾赦,流露出几分难过和不解,小手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父亲的脖子,只是不敢撒娇亲近。“琏儿可是要为父陪你吃饭?”贾赦看着儿子儒慕的双眼,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几丝伤感,感受到儿子的亲近,也颇有几分欢喜安慰之情,至于那些劳什子规矩,可不是为了束缚亲情的。没有外人的时候,何必如此生疏?贾赦忍不住思绪漂移,想起了自己那个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副正经面孔的弟弟,不仅生下了年长于琏儿的长子,更是早早地就给贾珠放了房里人。外人只道是贾珠读书过于耗费心血,又逢上风寒方一病去了。他这个大伯自然知晓底细,这叫人难以说出口来,贾赦忍不住轻哼一声,那贾珠原是得了他这一房荫生的名额,方入了国子监,哪里比得上那些有正经真才实学的秀才举子,那些有着真本事的读书人哪里是好相与?贾珠本来心思就重,如何能不着急又有那一干妖娆丫鬟的温柔乡,难免少年贪欢,方才掏空了身体,一病去了。经此一事,王夫人才一改往日的性子,再不喜那些聪明伶俐的,若不是她心腹丫鬟们都是稳妥之人,第一个被打发的就是她们,自此王夫人只要那些粗粗笨笨的丫头,格外讨厌那些妖娆美貌的。
“父亲。”贾琏见自己的父亲似乎有些走神,急忙搂着贾赦的脖子,叫道。“好,为父陪琏儿吃饭,那琏儿可不许不好好吃饭。”贾赦思绪拉了回来,看到可爱的儿子,这一辈子他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儿子的,至于二房的贾珠,父亲都没了前途,自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贾琏得到父亲的应承,皱褶的脸蛋立刻恢复了包子状,咯咯笑了起来,很是开心。赵氏看到如今父慈子孝的一幕亦忍不住悲喜交加,难过的是太太早已去了,高兴的是自太太去后,老爷竟一改往日的性子,凡是那些不老实的,素日里惹得太太生气的姨娘全部被老爷打发出去了,平日里小主子也有太太娘家的看顾,只需自己格外在衣食住行上留意,必定不会辜负了太太的期盼。
贾敬素日里对贾赦所作所为难免有些微词,见他如今竟是醒悟过来,又往自己这里请教那些道理世情,格外地欣慰。毕竟一笔写不出俩个贾字来,任凭那贾政在婶娘口中如何品格不俗,学问又好,是个可支撑门楣的,到底承爵的是贾赦这一房,长幼有序岂是能凭着母亲偏爱颠倒的。贾赦自然感觉到敬大哥哥对自己越发地亲切和善,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他不比贾政能讨贾史氏的欢心,但是人情世故,庶务他却远比贾政精通得多了。他自己这位弟弟才疏皮厚,能娶到王氏也只是因为当时他们贾府权高势大,又几家联络有亲,王家听说弟弟能成大事(咳咳,这贾史氏真是个传播小道不实消息的人才),方以女许之。只是论及为人处世,贾政一味死读书,不懂得融会贯通,,画虎不成反类犬,假清高得很。
“赦儿,琏儿如今三岁了,也应该启蒙了吧。”贾敬膝下仅有一子,该到了说亲的年龄,早已进学了。贾敬想着这承爵二人组虽年龄差距大了些,只要肯于读书上进,自然可以守望相助,持续贾家荣光。“正是,我已托了大舅子替琏儿好生寻一位西席,务必人品贵重,腹有诗书。若是敬大哥哥有合适的人选,烦请指点一二,也免得弟弟摸不着头脑,急得团团转。”贾赦急忙谦逊道。这贾敬可是正经进士出身,若是不是早早地修道去了,让贾珍失于教养,被一干小人挑唆坏了,这东府哪里会如此不堪,又早早地败落了呢。“你能这样想,可见是大有长进了。”贾敬忍不住捻须而笑,心下也打定主意,到底也替贾赦留意一二。
第20章 贾赦重生篇(三)
似水流年等闲过,富贵岁月亦把流人抛。贾赦这三年来也没白白地过,一方面对琏儿起居课业等十二分的伤心,把这个东院防护得严严实实,另一方面他的名帖也牢牢地握在手上,同时他还并不同于前世一般只在家里抱怨贾史氏偏心,横竖荣国府的奴才们嘴碎得很,自然将贾史氏如何偏心二房,又如何致使荣国府长幼无序,甚至还要将荣国府的名帖也一并交给二房掌管。只是贾母如今老了,并不如何走动,王氏又只是一双富贵眼,只往熟悉交好的府上走动,再者别人虽心里对荣国府如何不屑,亦不会在脸上露出,到底荣国府尚有根基在,因此只贾母王夫人等尚不知晓。
与此相反的是贾赦如今名声越发地好起来了,为人圆滑,明事理,交际能力亦不差,倒是和不少官员都有了不错的交情,其中还有两位言官,虽说贾赦并不善于经史子集等,但是旁文野趣却知晓不少,且看事情倒也明白的很,三人反而很相契,常一同走动走动。贾赦也毫不客气地偶尔透露一些事情,俩人为贾赦不平得很。只是到底缺了由头,况且京城大大小小事情那么多,官员也多,一个石头砸下来都能砸到小关小吏,因此虽有心帮衬一下贾赦,可到底也一时抽不出身来。
史家亦没少听闻了风声,史鼐史鼎兄弟二人只觉得面上无光,只是此时家中尚有父兄做主,轮不到他们来说什么,只是到底带累了史家的名声。史鼐心下打定了主意,不管父兄如何决定,他和弟弟这一房必定和贾府这位姑太太敬而远之。至于王子腾原是武官出身,虽说为人精明强干,却从不把这些小事情放在心上。
贾赦如今除了多结交一些清流文官,还慢慢疏远了甄家,至于王家,薛家和史家所谓的四大家族其实更跟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说来好笑,所谓联络有亲主要还是应该看长房嫡子,他们可好可都没把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主人放在眼里。
“老爷,老太太有事情找老爷,让老爷立马过去。”一个小厮恭敬地来禀告贾赦。虽然如今在荣国府当家作主的是二老爷和二太太,但是大老爷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就连跟了老太太有着十分体面的赖管家都被大老爷打发出去了,偏偏老太太还挑不出不是来。贾赦原正躺在美人塌上,正思考着改日也该带着琏儿和几位为官处事也不错的文官走动走动,还有算起来琏儿的生辰也快到了,该好好办一办才是,却被小厮打断,登时有些不悦,又觑了一眼小厮的神色,满脸恭敬还有着一丝害怕,有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