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今日就告诉你一句话,咱们府上的当家主母只有你母亲一人,虽说你到底少了亲兄弟帮扶,可若是你自己争气,倒也不需要旁人,反倒生出事端来。”裴扬轻轻弹了弹贾蓉的额头,良久方语重心长道。这天底下哪有子女愿意见他人取代自己母亲的地位,贾蓉若是听了这流言不生出些怨愤的情绪,亦是凉薄之人。只是这传出流言的人真正可恶,不仅想要坏了将军府和他贾珍的名头,竟是还想让他们父子失和,兄妹亦生出嫌隙来,只怕若不是自己早早地向岳家表明心意,表示终生不二娶,岳家怕也早就一怒之下断绝了关系,自己也再没了依靠。想到这里,裴扬眯起了眼睛,她想到了唯一有动机做这件事情的人,可不是西府那位不思妇德,多管闲事的老太太。
裴扬好生安慰了贾蓉一番,方才打发他写功课去。至于贾琛那里,倒是不甚担心,他之前就已经和贾琛交代过这些了,毕竟他不娶继室,对于贾琛来说倒是更要紧些,而且嫂子毕竟不比生母,贾琛素来知礼,倒不会产生太大的反感,不过到底还是吩咐了婆子往贾琛那里走一遭,免得贾琛以为哥哥不疼她了,自己反倒胡思乱想。裴扬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只好再去往床上歪会。一个时辰后,管家便来回话,果然不出裴扬所料,那贾母又在作死了。裴扬方才在床上的时候,心中有事,自是仔细想清楚这其中纠葛,此时更是立刻起身,唤小厮进来给自己更衣。不料一下子起得急了,眼冒金星,竟是又坐了回去。“老爷,可是要往西府去?”管家急忙上前扶住了裴扬,裴扬挥了挥手,自己站了起来,道,“西府大老爷可是个孝子,如何能弹压得住自己生母,咱们去史侯府去。”
今日虽不是休沐,史侯爷倒是在家,本来意欲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没想到贾珍竟来会上门拜访。虽说两家是姻亲,然而非年非节的,贾珍不顾病体,贸贸然就登门来,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史鼐继承兄长的爵位,本人也极为上进,才能倒是足以匹配他的侯爵。见这阵仗,心下只觉得不好,他们家那么姑老太太的脾气和本事,他们可是了解得很,那位从闺阁里就没少闹腾,常常引得母亲不快,故而两家交情倒很是一般。这次莫非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史鼐想到这里,可是坐不住了,他还指望着史氏一族继续延绵兴盛下去,断不肯如那王家一般倒霉。“还不快请珍大爷进来一叙。”史鼐连忙吩咐小厮们将贾珍迎进来。
第16章 贾珍穿越篇(十一)
史鼐送走了裴扬就忍不住摔了茶杯,这贾史氏做出了这等龌龊事,真真败坏家风。就算这贾史氏不要脸,他们史家可不止一个姑太太姑奶奶,可不能跟着陪葬。“你快去把太太找来。”史鼐连忙吩咐婢女去找史夫人,心底也暗暗庆幸这贾珍到底给自家留了几分情面。只是这事情已经容不得他们坐视不理了,既然贾珍不顾病体跑了这一趟,不论怎么样史家都要领他的一份情,给他一个交代。裴扬从史侯府回来之后,听说西府的大爷已经在花厅里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老爷,想必是来赔罪的。”老管家连忙在裴扬耳边轻声道。论理,宁国府和荣国府已经快出五服了,本没太大的干系,不过是比邻而居,又是一族唯二显赫富贵的两支,显得格外亲近,也多半是为了互相扶持,在官场上有个帮手罢了。裴扬帮助贾琏和贾赦,也多是为了宗族的名声权势各方面考虑,哪里像原著那样被贾母拿捏住了,堂堂嫡支倒对旁支言听计从,反倒像是荣府的走狗罢了。
贾赦本以为母亲只是悄悄相看罢了,可没想到从邢夫人探得口风,竟是差不多定下了,又闻得满府流言,登时觉得不好。别的不说,只贾珍从没点过头这一件便是十足的越俎代庖,更别提那尤氏的出身十分低微,家中并无亲近长辈,更没有兄弟扶持,怎么看都担不起宗妇的责任来。只怕如今裴扬早已恼怒了他,连琏儿都得受到牵连,那里还忍得住,匆忙从体己里找出几件价值连城的古画,便当即登门赔罪。闻得贾珍出门,更是心中惴惴,后悔不迭。裴扬听了小厮的汇报,只轻哼了一声,显是余怒未消。她素来讨厌拖泥带水,照她来看,纵有孝字当头,但是如今贾母已经被宗族嫌弃,又有圣上的旨意,贾赦竟依旧被贾母拿捏着,显是自己不作为,坐等自己帮忙呢。真没想到,自己从来无往不利,竟还有被当作冤大头的一天,裴扬暗暗冷笑。裴扬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暴力因子在不断地躁动,最后只冷声道:“让他等着。”随即,裴扬便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而去,吩咐管家再请了大夫。i
贾赦一听小厮的禀告,更觉不好,深深忏悔怎么会鬼迷心窍,明知母亲不喜自己一家,仍然听了母亲的话,甚至把事情交给母亲一手操办,这自家母亲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啊。贾赦愈发的不安后悔起来,只觉地度日如年,索性离了座位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又听小厮讲府里请了大夫,更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就差没在墙上挠两下了。好不容易过了多半个时辰方才见到了裴扬,裴扬却再没先前的客气,直接就坐在上首,冷着脸,一言不发。贾赦登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头那么大,只不断地赔礼道歉,又命跟着自己的小厮奉上那些字画,以作赔罪。裴扬只瞟了一眼,还是不说话,只是单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族长,你今儿就给我一句话,只要你能消了气,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贾赦咬了咬牙,只差没有跪下,生怕贾珍一个恼怒之下还牵连了贾琏。“别打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裴扬冷不丁地把茶盏往桌上用力一搁,冷声道,“这些东西我难道缺了,既是你料理不得,明儿我就亲自上门会会贾史氏。只一条,你日后若是再纵容她,荣国公一脉可就不再是贾家的血脉了。”
“这。”贾赦有些犹疑,裴扬的雷霆手段他可是知道的,可贾史氏到底是他的母亲,虽说总是偏心二房一家子,可这骨肉亲情也不是一夕可以斩断的,却突然瞧见裴扬冷冷的一瞥,连忙低头应是,不敢出言恳求。“我言尽于此,现下身体尚有不适,怕是招待不了大老爷。”裴扬看了看墨砚,道,“你替我送客。”贾赦连忙就出了花厅,还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珠,这回可是丢了老脸,只好先回了西府,却见贾琏迎了上来。“你怎么不去上学?”贾赦皱了皱眉,不满道。“方先生今天有事情,所以散得略早,我方才刚刚去看过蓉儿。”贾琏素来和贾蓉一起读书,哪里会不知道这流言?又看贾蓉伤心得很,故而之前送他回了东府,眼看贾蓉见过珍大哥哥已经好多了,仍是玩笑安慰几句这才回来。他一向和东府的管家下人交情不错,加上裴扬有意透出的口风,更是清楚了来龙去脉。
贾琏见贾赦唉声叹气,忍不住开口道:“论理,本不是儿子可以插嘴的。只是老爷也太糊涂了些。”“我哪里糊涂了,本也不过是为了珍哥儿好。若是办得好了,我们俩家更加亲厚些,他自然会对你更上心些。”贾赦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不过因为理亏,到底没什么底气。“老爷若是真有底气,又何苦跑到珍大哥哥那里堵门呢?如今难道我们俩家关系不已是极好的,凡是蓉儿有的,珍大哥哥从没落过我的份,本就不需要这些牵绊了。再说,祖母和珍大哥哥的关系别人不清楚,老爷难道不清楚吗?珍大哥哥定了二叔的不悌罪名,没收了二婶挪用的财产,又强制把二房分了出去,老太太本就心疼二叔,哪里会真心实意地帮衬珍大哥哥呢?就连珍大哥哥的岳家都不曾招呼一二,竟是要断了这门亲事。就凭这点,珍大哥哥如何能够轻易放过?偏生老爷还欢喜得很,以为是什么好主意。”“我只怕珍哥已经恼怒了咱们家,你可怎么办?”贾赦虽对贾母仍有些念想,却并不无知,登时急了,忙开口道。“珍大哥哥是非分明,断不是那种迁怒之人。不过,老爷,这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贾琏对贾赦不敢多言,心下却对贾史氏这番作为不满得很。这一番作为可是狠狠下了贾珍的脸面,难怪珍大哥哥会直奔史侯府中了。老太太也不想想,难道族长没有脸面,贾家族人就有脸面了,还是二叔会重入荣府嫡支?再者,恐怕贾史氏还指望着珍大哥哥和他们家翻脸,好趁机重新执掌荣国府;纵不翻脸,族里的宗妇小家子出身,还不得靠贾史氏支撑门面,到时候这老祖宗可就风光了。竟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丝毫不顾及子孙颜面前途,贾史氏真真可谓恶毒之极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贾赦看着面前已是一派沉着模样的儿子,眉眼肖似亡妻,心下更是十二分的愧疚,不由看住了。缓过神来,心下依然乱的很,只希望儿子能拿出个主意来。“老爷不要怪儿子狠心,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宗族之事,不禁私自决定族长婚配,更是险些坏了珍大哥哥的名声,就干脆交给珍大哥哥亲自料理罢了。如今,林姑妈都没应了老太太的要求,史侯府也一直没有动静,就说老太太一直放在心尖子上的二老爷,如今也只知道寻花问柳,哪里还管老太太。老爷又何必自苦如此,纵是您做的再多,老太太非但不能领情,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就是老爷不插手,凭着最近种种,旁人也断断不会说老爷半分不是。”贾琏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他在方先生和裴扬的提点下,素日又没少读圣贤书,早已不复吴下阿蒙了,端得得体。“就依你罢。”贾赦叹了口气,既是母亲丝毫不顾念他,难道他还因为母亲,反倒耽搁了自己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