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老太太没为难你吧。”宝钗如今年已八岁,端庄大方,如牡丹般国色天香,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让薛王氏非常满意。宝钗乃是薛氏夫妇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平日里各家走动的时候,谁不夸赞一句气质绝佳,只怕就是满金陵也挑不出一个能及得上自己女儿的。又有和尚送的金锁和那异方,还有那句这锁有玉方得配,可见前途可期。今日听到传言,薛王氏难免大惊失色,懊恼不已。较之贾敏的信息灵通,她自嫁人后便与姐妹交断了联系,王氏又获罪,总难以得到准确消息。但回头一想,自家女儿虽难入宫门,凭她的资质嫁到王府官宦之家总还有几分把握,便也撂了开去。只如今母女分离,心中难免酸涩不已。“我儿不必过于担忧,只是老太太想叫你们承欢膝下罢了。”薛王氏满脸慈爱,终是掩不下眉间忧愁,落下泪来。薛宝钗冰雪聪明,反倒劝慰母亲:“妈不必太过担心,搬到老太太那儿也好,女儿可尽尽孝心,也不会妨碍与太太见面。哥哥是咱们家的唯一男丁,妈又何苦担心了去?”薛王氏见此,方收了泪,转而询问起了薛宝钗,“今日的规矩可学好了?”“学好了。”薛宝钗连忙应道,随后母女俩方说起了体己话。薛王氏看着自己明媚艳丽的女儿,难免想起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若是蟠儿也和女儿一般懂事,她便有了足够的底气,不必受那什么老太太表姑娘的气了。
“母亲不必担心,哥哥大了自然会懂事,前儿他还找来了好些玩意孝敬妈呢。”薛宝钗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思,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这倒是,说起孝心来,你哥哥自然是一等得好。”薛王氏念及长子,一扫眉间忧伤,忍不住笑了起来,极其赞同自己女儿的话,脸上满是骄傲神色。
不说扬州金陵各处之事,裴扬在京城仍继续着她的宗族改革整治事业。大刀阔斧修了族规,对族中众人进行洗脑思想教育,树立以为家族服务为荣的观念,做到处处不忘家族。整顿约束族中子弟,有志气不依靠族中差事且干出了成绩的,拿上份年例;领了族中差事的,若是做得好亦可拿上份,做得不好就免了差事;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得拿年例,两年不改便逐出宗族,其余的依照旧例便是;另有寡妇失业,或是家中有困难,酌情加厚几分,平日里亦会派人前去查看,以保证不被克扣了。这种种措施看起来简单,但要令行禁止,通达全族却不容易,只把裴扬忙得团团转,整日在外走动奔波,同时又要留意西府的动静,平日里还有些人情往来,请客喝酒,好不容易事情走上正轨了,自己却病倒了,只得好好呆在府中修养。
第15章 贾珍穿越篇(十)
贾母在小佛堂揪心不已,等了一月有余方收到了贾敏的回信,自己的要求竟是被一一驳回了,登时气得仰倒。她自认为素日疼爱女儿,女儿必然与自己一心,孰料不仅胳膊肘往外拐,还无比郑重地提出如若再打黛玉的主意,便再不上门的威胁,真真不孝至极!虽然愤懑难平,贾母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性子,不敢叫女儿与自己彻底离心。贾母如今虽说是在佛堂静修,又折了心腹奴才,可到底还是拿捏住了大半个荣国府,消息虽不如往日灵通,但是亦不算落后。贾母思忖了片刻,竟是抚掌而笑,眼里满是精明算计。
第二日,贾母便叫来了贾赦,面带慈爱,温言问候了几句,又赏了邢夫人一套红宝石头面,把贾赦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过了两三日,贾母方对贾赦笑言道:“往日倒是我人老糊涂了,委屈了你,又牵扯了珍哥儿。这些日子,我仔细想了想,竟是年老犯了执拗,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琏儿如今得到珍哥儿的督促提点,咱们家到底该好好答谢珍哥才是。我方从私房里翻出了好些陈年的好东西,你便亲自过东府一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罢了。”
“老太太说的是,明儿我就亲自往东府里走一遭。”贾赦善于俗务,熟知人情往来,又对裴扬心怀感激,凡是贾蓉有的,裴扬亦会捎带上贾琏,如今贾琏拜得名师,可不是越发地长进了,自是一叠声的应了下来。“我听说珍哥儿病了?”贾母不动声色道。“正是,已经病了有一个多月了。”贾赦想起这事,忍不住皱眉,珍哥如今才三十来岁,身子反倒不如他,不由有些忧心起来。“你知道个什么,珍哥没有知心人在房里,照顾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哪里能注意素日的保养,岂不是就要病了?”贾母语气真切,虽是说着抱怨的话,却有一丝关心,复而言道,“我素日说你糊涂,果真不假。虽说珍哥是东府的,可到底也是家中晚辈,他一个人脸皮薄,你们这做长辈的也不替他多操心点,反倒要我这老婆子提醒。”
“老太太到底见多识广,又是菩萨心肠,总惦记着小辈。哪像我们心里没个成算,又粗枝大叶的,就算是再过上二十年,也及不上老太太万一。”邢夫人忙笑着奉承贾母。自从王夫人离了贾府,整个西府都由她打理,膝下又养了迎春贾琮,到底是有了些底气,为人心胸也开阔多了,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嘴也灵巧了不少。“大太太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贾母虽说极不待见贾赦一房,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笑容满面,点头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贾赦难免有些犹豫,贾珍这一阵子雷厉风行,可见心中自有丘壑,若是随便做他的主,只怕反倒惹得贾珍恼怒,得罪了他去。若单是他还罢了,连累了贾琏可是万万不能。贾母见贾赦有些犹疑,邢夫人也不接话,复又深劝道:“珍哥儿房里要是没个贴心人,他一个大男人的如何带四丫头出去走动?若是真正把这个妹子疼在心上的话,必然会找个妥帖的人,更别提还有蓉哥儿。只是他孤身一人,上无亲近的长辈,又怎么能随意打听别家姑娘的行事作风,没得反倒叫人笑话。咱们不操心,还有谁替他操心,难不成叫你大伯父在道观里替他物色人选?你当日新寡,还不是为了琏儿娶了大太太,如今倒真是家和万事兴,就连琏儿也立起来了。”
“老太太说的极是。只是咱们到底不是他的正经长辈,做不得主,倒是先问问珍哥的意思,方能从容行事,也叫双方都满意不是。”贾赦素来耳根子极软,被贾母一阵忽悠,已经有了八分同意。“那些没出阁的姑娘家,素来养在深闺,并不曾见过世面,又有什么区别?照我说,不如咱们先把人选好了,到时候问过珍哥儿的意思,立马替珍哥儿提亲,也免得他再烦神,不是更好。况且咱们俩家素来感情好得很,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分别,就连四丫头都在我这里呆了好些年。”贾母说到这里,气势陡增,竟是定了下来。贾赦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心想大概也只是相看一下人家罢了,这也没什么,只叮嘱邢夫人好生留意一番,就不再管此事了。
裴扬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会如此差劲,将养了一个多月,还不见好,稍微看会书就有头晕眼花。请来的郎中只说是素日劳心太多,又不知保养,故而病去如抽丝,需得好生静养。贾琛虽有心想帮哥哥忙,但是年纪太小,并不能搭上手,不免有些神色恹恹。至于贾蓉贾琏,裴扬更不愿他们操心这些俗务,如今正是读书的要紧时候,哪里可以分神。好在管家能干,提拔上来了心腹,又有焦大等一班老兵镇压着,府里并没人敢过于放肆,倒也没人么要紧的。老管家哪里愿意让贾珍操劳太过,因此只有大事方才请示裴扬,裴扬倒也乐得清闲。
不料这日,却见贾蓉小脸哭得通红跑进了自己房里,仿佛受了无尽的委屈。裴扬不由惊诧已极,搂过贾蓉,细细问起了缘由。却不料贾蓉见了裴扬,更是哭得厉害,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蓉儿,这是谁欺负你了?”裴扬自是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学里有人欺负贾蓉年幼,不由的严肃起来,托起贾蓉的小脸蛋,仔细查看有没有受欺负的痕迹。“父亲,你是不是打算给孩儿找个后娘?孩儿哪里做得不好吗,爹爹不要抛弃孩儿。”贾蓉抽抽噎噎,半日方才怯怯地瞥了一眼裴扬,又像小鹿般匆匆收回了目光。贾蓉素来听说,这后娘可是厉害得很呢,而且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连爹爹都不会疼爱自己了。方老师座下有一师兄,虽是原配嫡子,但是在家中待遇反倒不及继室之子,若不是外祖家厉害,哪里能够平安活到现在。“你这是听谁说的?”裴扬心下好笑,复而挑起眉毛,她只不过静养了一个多月,怎会生出了这流言?又见贾蓉说不上话来,忙一叠声地叫来管家问个究竟。
奴才也不知道这流言打哪儿来,昨儿个还风平浪静,今儿竟是已经传遍了,说是老爷已经选定了尤府的大小姐,意欲下聘呢。”老管家亦是满面怒色。“你先去压制了这流言,就说我贾珍思念亡妻,早已发誓不续娶,兼之最近卧病,委实没那精力,这传流言之人居心叵测,想坏我们夫妻情分,叫我九泉之下无颜去见蓉儿他娘呢。然后给我好生打听一番,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断断不会轻饶了去。再去个人,向岳家赔罪去,他日痊愈,我自当亲自赔礼。”裴扬一听此话,不由动了真怒,她若是想要娶继室,早就娶了。贾珍虽说没有实缺,到底是个三品将军,坐拥万贯家财,亦有不少门当户对,与之匹配的人家,哪里轮得到什么尤家。“父亲,真的没打算给孩儿找个后娘?”贾蓉满脸期盼,连忙问道。又见父亲一下子站起来,竟是有些站不稳,深恨自己莽撞,连忙掩去话题不提,立马要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裴扬看到贾蓉一脸又悔又愧的神色,反倒笑了,这小家伙也不看看他这么个小身板,扶得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