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亭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悠。
她眼中找不到半点恨意,就算有,也早已被痛苦和绝望淹没。
徐湛一直阴沉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平静如常,他反握住顾悠搭在胳膊上的手,自然地将她拥上车,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得好像两人做过无数遍的事。
奥迪飞驰而去,何绍亭闭上眼,耳边全是引擎躁动起的狂风呼啸。
车上,顾悠抱着电话,已经哭肿了眼睛。
通话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方娴啜泣着一句话也没说,过了很久,才喘息着说道:“姐姐,爸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顾悠猛然止住哭泣,她本以为方娴被徐湛抓住拿来要挟自己才哭得那么伤心欲绝,然而这却并不是最绝望的消息。
“我看到新闻……阳港地方报纸电视都在播……可……不可能的……”方娴的哭声再次断断续续起来。
顾悠忘记哭泣,呆呆地捧着手机看着挡风玻璃前的路,眼神涣散。
许久没有听见声音,方娴显然有些害怕,哭声颤抖,“姐?”
一旁开车的徐湛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夺过电话关掉,握住顾悠冰冷的手放在手动挡上。
“你父亲三天前在牢里去世,监狱管理局压了下来,今天一早才公布。我早上开会,怀里揣着你的手机,你妹妹看到消息打电话来我才知道。”
顾悠没有回答,目光呆滞没有生气。
方铮死了。
她的父亲,死了。
半个月前,顾悠听到他死缓改判无期的消息喜极而泣,不论如何,她总算不必面对最残酷的生离死别。她拼命攒钱想要打通关节与父亲见上一面,可现在,黑色的消息将她所有臆想击溃,等她去见的父亲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徐湛看了她一眼,没再开口,仪表盘的时速却一再攀升。
到达目的地后,第一监狱负责接待的人并没有将两个人领去停尸间,而是直接领到一个屋子里,指了指桌上一个不大的木盒,“就是这个,签字吧。”
如果不是徐湛有力的臂膀,顾悠早已瘫软在地。
徐湛皱了皱眉,一手支撑着顾悠,一手接过单子,这时顾悠忽然挣脱他的怀抱,缓缓地向装有方铮骨灰的盒子木然地走了过去。
半年前探视匆匆一别,再见面,两人已经隔着生死。
在她看到一线生机之后,现实又将最后的道路摧毁,她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抚摸着盒子凹凸不平的表面,失声痛哭。
徐湛快步上前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锁入怀。
顾悠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车上。
她呆呆地抱着骨灰盒坐在副驾驶位置,回忆里与温暖有关的一切一点点冷却,雾蒙蒙只剩点滴仓促的片段。
徐湛没有马上发动车,而是看着顾悠,带着无法掩饰的怜惜。
静默太久,徐湛想起手上还拿着领取单,上面顾悠歪歪扭扭的签名是靠他握着手才勉强写上去的。
他的表情恢复凝重,声音低沉里却还融汇着之前眼神里的温柔,“你爸是不是有心脏病?”
“没有。”隔了很久,顾悠才反应过来,机械地回答。
徐湛将家属认领书递给顾悠,修长的手指落在死因一栏,上面赫然写着突发性心肌梗塞。顾悠呼吸瞬间凝滞,心跳猛顿,几乎是从徐湛手里抢过单子。
不可能的,她父亲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因为长期积累才能致命的心脑血管疾病去世?而且尸体没有经过认领这一步便匆匆火化,蹊跷地让顾悠身上一阵发冷。
父亲一个已经锒铛入狱失去一切的老人,会有谁要杀他?
“我可以帮你查清楚这件事,”徐湛抽走她手中的纸,黑色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但前提是你的身份必须是我妻子。”
他近在咫尺的眼中倒映出自己已经麻木的模样,没有慌乱,没有不知所措,但她还是犹豫了。心中百转千回,无数激流交织成狂乱的汪洋不断席卷:父亲的死,相依为命的妹妹,无处可退的境地,趁人之危的陌生男人还有她最最微不足道的仅存的自尊。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苍白的唇早已抿成一条无助的细线。
徐湛没有展露出意外或是愤怒,他拿出顾悠的手机,轻巧地放入她的手中,“你不需要考虑,因为你根本没有选择。”
他的沉着平静让顾悠不寒而栗,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方娴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再失去妹妹。
顾悠的犹豫和迟疑让徐湛眼中漫溯过转瞬即逝的光亮,很快又恢复平静,“害你父亲的人是否逍遥法外,你妹妹的安危,全在于你。”
被这句话触动,顾悠肩膀颤抖着抬起头,仿佛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绝望中唯一能攀附的希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一场豪赌,即便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她也需要一个踏入赌局的交待。
“在我答应你前必须确认一件事。”
“可以。”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迟疑一闪而过,徐湛的眼中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巧合。”
想从他口中知道任何事似乎都只是徒劳的行为,顾悠不再纠缠,更直接地发问:“你凭什么说能帮我?钱?权?”别墅豪车昭示了男人的背景,可是顾悠不信,父亲宦海沉浮多年,到头来也是如今的结局,他又是谁,凭什么让她相信。
徐湛沉默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放入顾悠手中。
北方军事工业集团。
董事长,徐湛。
顾悠猛然抬起头迎上他志在必得目光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往,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可以。
“这算是交易吗?”顾悠被自己冷硬的声音刺痛,咬紧下唇。
徐湛皱眉,川字隐约浮现在英气的眉间,“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威逼利诱,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
顾悠不再看他,低下头,凝视怀中的骨灰盒,片刻后缓缓开口:“重工路47号,3单元。”
这是她家的地址。
徐湛看着顾悠的脸,光线在他眼中折射出斑斓的涌动,却在触及那成串滚落的眼泪时,重归黯淡。他倾身靠近,动作缓慢仿佛极力隐忍,最终,唇落在她满是泪痕的眼角,手穿过发丝,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没有任何挣扎的暧昧事实上不过就是种温柔的强迫,可他蓄谋已久,不想再等。
回家拿了证件和几套衣服,顾悠再次被带到别墅。
线路显然没有修好,夜晚,楼上楼下伸手不见五指,而这一切对于顾悠来说,都不重要。
她蜷缩在床上,在徐湛的怀里,在无边的黑暗里。
身后的男人臂膀有力怀抱温暖,手也规矩,一夜都没有从她的腰上离开过。
无眠之夜迎来一个灰霾的清晨,雨丝飘零中,车停在民政局门前。
大概并不是黄历上适宜婚嫁的好日子,民政局结婚登记处空空荡荡,徐湛很快就填好了表格。顾悠写得并不慢,只是签字时,笔尖沉重地垂在纸上,手指失去知觉,直到她看见徐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才决绝地落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无所有的她,把最后能舍弃的全部出卖。
程序复杂,两人没有言语,只是偶尔的眼神交流里,融汇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民政局负责照相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对新婚夫妻透着诡异,虽然男的英俊女的漂亮,看起来格外登对,可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笑过。
他最奇怪的还是,夫妇里妻子的眼中犹如死水,毫无波澜,而丈夫虽然没有笑,但他眼中却萦绕着喑哑的光芒,像是极力隐藏后却露出迷恋。
“这年头还有抢亲?”工作人员低头一笑,摇了摇头。
另类蜜月
没有婚礼,没有喧闹,顾悠的新婚蜜月在陌生别墅中悄然度过。
陪伴她的没有幸福,只有越陷越深的悲伤。
突如其来的噩耗仿佛抽走她部分灵魂,甚至徐湛的存在都再没有激起从前的恐惧与慌乱。
虽然他的存在感非常强大。
顾悠能感觉到,他在等自己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这种通情达理与之前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可同时,他又近乎□地决定一切。
新婚当晚,疲惫不堪的顾悠蜷在床上,房门忽然打开,穿着家居长裤白衬衫的徐湛走入视线。他发梢犹滴着水珠,高大的身形在床前投下一片阴影。
“怎么在客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悠,声音再温柔也难免有质问的错觉。
顾悠身心俱疲,只是低低地回道:“给我点时间。”
“什么时间?”
“适应你的时间。”
“适应都是从接触开始的。”
说罢,徐湛径直走到床边,打横抱起顾悠,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顾悠没有力气反抗挣扎,听天由命的任他抱着自己走进主卧。主卧的灯光昏黄暧昧,显然被破坏的线路已经恢复,可破坏者此刻却无助地被摆放在床上,一动不动。
灯被关上,房间马上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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