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达一声唏嘘,再次发出的声音,一下子不知道苍老了多少岁,“她说的是真的。”看着柳惜月,又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道:“怪不得,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不喜欢,你果然是她的女儿。”
柳惜月近乎自嘲似的冷笑,“陆兴达,我的母亲就当真让你这么讨厌吗?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甚至于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陆兴达像是气到了极点,胸口上下猛烈欺负,喘吸声也明显变得浓重,“如果不是她,玉洁也不会死,我不仅不愿提她,我还非常非常的恨她!”
“哈哈……”柳惜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笑到眼泪都翻滚出来,“陆希南,枉你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枉你口口声声说爱玉洁,那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是爱错了人,当年,把你从死人堆里救下来的人是我的母亲冰清,而不是你想了念了这么多年的玉洁。”
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就恶狠狠的,像觅食的猛兽,死死盯着自己爪子下的猎物,如她所愿,果然随着她这话话,陆兴达的脸上的唯一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
“这不可能,当年救我的人明明是玉洁,怎么可能会是冰清。”陆兴达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瘫靠在皮椅上,嘴里不断喃喃,像是自我安慰,更多的却像是在自欺欺人。
“哈哈……”柳惜月再次仰头大笑,目光阴冷的仿佛极寒之地最冷的那块冰,“陆兴达,枉你还自称打死过多少日本鬼子,可怜的你,连到底是谁救的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一点都不扭曲的告诉你。”
陆峻峰看着近乎疯癫的妻子,垂头丧气的父亲,呆若木鸡的儿子,揪住头发,无比痛苦的跌坐到沙发上。
在柳惜月语调极不稳的叙说中,温郁也听到了一段本该美好,却错乱了的爱情故事。
四五十年前,一场大战中,陆兴达所带领的团,全军覆没,除了一团之长的陆兴达。
他没有牺牲,完全是因为在最后时刻,他的警卫兵,那个年轻的小战士用自己年轻的身躯,换来了陆兴达的生。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最残忍的事,陆兴达虽然没有死,却同样受了重伤,陷入了昏迷,等他睁开眼,已经在一间茅草房里,他躺在木板制成的床上。
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趴在床边,也是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女孩,她很年轻,也很漂亮,就像山涧的白莲花。
故事就是这么俗套,一个威武的军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爱的火花,自然而然的就擦拭出来。
正文 第六十四章:解除婚约
在那个叫陈玉洁的女孩的精心照顾下,他的伤势很快就得到控制,过来十多天后,部队上派来的人终于找到了他。
他拉着陈玉洁的手,很诚恳的对她说:“玉洁,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陈玉洁娇羞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摇头,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你不愿意嫁给我吗?”陆兴达那时不过也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是一团之长,长的英俊,不知道多少女兵喜欢他,陈玉洁这么一摇头,多多少少的打击到了他。
陈玉洁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犹豫了一下,把他拉到茅草房的另外一侧,里面那张木床上躺着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
陆兴达看了陈玉洁一眼,就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和陈玉洁基本一模一样,只是比起陈玉洁不知道要苍白了多少的脸。
陈玉洁告诉他,床上的人是她的孪生姐姐,前段时间受了点伤,到现在还在昏迷,她不是不想跟他走,而是不能就这样放下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陆兴达很感动,在请示过上面领导的意思后,部队很快派来一个排,把仍在病榻中的陈冰清一起抬走了。
随军的日子,本该很辛苦,尤其是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陈家姐妹却毫无任何怨言,八年抗战结束后,陆兴达终于娶了陈玉洁,故事到这里本该就圆满了,但是,陈玉洁却在结婚当天出了事。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悬崖边,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足跌入悬崖,虽然后来被人救了起来。
但是有件事,许多人却是知道,陈冰清乘陆兴达一次酒醉,也乘陈玉洁缠绵病榻时,出现在了陆兴达的房间。
陈玉洁醒过来,知道这件事后,不顾身体嬴弱,立刻就要离开。
陆兴达怎么会同意,亲自带着一个连队追出去找,陈玉洁是找回来了,部队上面的领导却也被惊动了。
那个年代,哪里像现在这样,劈个腿比吃个饭都容易,陆兴达受了处分,同时上面也下了死命令,身边只能留一个女人。
毫无任何悬念的陆兴达自然是要留下陈玉洁,没人知道陈冰清去了哪里,甚至都没人知道她是生是死。
再后来,陆兴达和陈玉洁终于圆满了,再后来,消息了很久的陈冰清却忽然出现了。
她青丝飞扬,丹唇素齿,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就站在当时陈玉洁险些跌落下去的悬崖边,陈玉洁想去拉她,却差点被她推下去,那个时候,陈玉洁已经身怀六甲,警卫员匆匆赶去报告时,陆兴达正在午睡,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到悬崖边。
时间刚刚好,他拉回了险些被陈冰清推下悬崖的陈玉洁。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玉洁是你的亲妹妹,她那么善良,你怎么忍心一再伤害她!”他近乎恶毒的咒骂着和妻子有一模一样面容的女人。
陈冰清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很短的一眼,却仿佛用尽了一身那么长,不施任何粉黛的脸上,挂着凄美的笑意。
陆兴达烦躁到了极点,一个摆手,陈冰清直朝悬崖下坠去,他反应过来,想伸手去拉她,却迟了。
从那以后,就真的再也没人看到过陈冰清。
天不遂人愿,陈如玉生下儿子后没多久却得了场重病,自从大病治愈后,她每天都会梦魇,整夜整夜的失眠,到最后,没有连安眠药都没有用。
红颜终究是早逝了,陆兴达从此没有再娶,一辈子就陆峻峰这么一个儿子。
柳惜月说到这里,声音在猛烈的颤抖,每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滴着血一样,硬生生的挤出来的,“陆兴达,恐怕听到这里,你还在想陈冰清是个贱人,但是,我今天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是那个贱人,不顾一切的,在死人堆里把你扒出来,艰难的把你背到茅草房里。”
陆兴达瞳孔猛然收缩,发白的双鬓有冷汗渗出,却强自镇定着,“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把我背在背上的人,肩膀上有个胎记,即使她们两个是孪生姐妹,也不可能有这样一模一样的特征。”
柳惜月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再次仰天狂笑,“陆兴达啊,陆兴达,你真的蠢的像头猪,陈玉洁忽然到悬崖边,然后不偏不移的弄伤了右肩膀,你难道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陆兴达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狂笑不止的女人,“你胡说,那只是个巧合。”
“巧合?”柳惜月止住笑,直直的看着陆兴达的眼睛,“陆兴达,这样的巧合,估计也只有像你这样蠢的男人才会相信,哪怕是因为喝醉了酒你才碰的陈冰清,难道关于陈冰清肩膀上有个胎记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不相信你说的,你给我滚!”陆兴达咆哮,眼眶几乎快裂开。
对他盛怒的表情,柳惜月没有任何的害怕,“陆兴达,我为什么要滚,我也是你的女儿,说到底,这陆家的产业也有我的一份,我为什么要滚!”
陆峻峰去拉她,“惜月,别说了,我……”
“你什么你?”柳惜月推开他,保养的姣好的面容上闪过鄙夷,不屑,更多的则是厌恶,“你给我滚远点。”
想到了什么,点着陆明锐,一字一句,“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让他装傻?”
所有的人都没说话,柳惜月的声音继续在书房里响起,却是让人惊讶,震愕,“因为我和你是亲兄妹啊,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注定是要有缺陷的,他到五岁时才会说话,你难道从来没有奇怪过吗?而且口齿非常不清,你难道就真的从没怀疑过吗?”
顿了顿,她走到陆峻峰身边,“是啊,你怎么关心他呢?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权利地位,你怎么会关心一个只是附属品的孩子。”
“我让他装傻,只是为了不让你们带他去医院,发现血缘有问题,而这个孩子,真不愧是我生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在暗地里,他已经发育的这么好,你看看他,现在说话哪里还有半点结巴。”
陆兴达面如土色,什么威武,什么光辉,都彻底远离他,现在,他只是个像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活死人。
很显然,柳惜月并不想这么便宜的放过他,目光再次放到他身上,又说:“陆兴达,刚才扯远了,其实这个故事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