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您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见到木景田,立刻恭谨的迎了上去,那点头哈腰的模样让楚安然皱了皱眉,一转头,木景田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她倒不知道这个度假山庄也是木氏企业旗下的产业,不过,这里占地宽广,穿过前院是一个很大的荷花田,荷叶刚好长出,叶子颜色还是翠绿,两旁的灯光照在荷叶上,倒是蒙上了一层盈盈的白光,让这看似平凡的景更是美的如梦似幻,石板铺成的青石小道上,小草从石缝里钻出来,露水沾湿了鞋面。
这些平时极易忽略的细节,如今在这样压抑紧张,相对无言的情况下,竟是看得清清楚楚。
前院的装修金碧辉煌,后院的装修却是美轮美奂,木板搭建的走道就在荷花池上边,蹲下身子,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些大片的荷叶,全日式的装修更显出一种庄严肃穆。
进了一间包间,典型的日式风格,榻榻米、矮几、圆形的蒲垫,楚安然学着木景田的姿势跪坐在蒲垫上,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泡了茶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自己见过的那个黑衣男人此时正抱着一个长形的木盒子站子在木景田的身后。
木景田亲自斟了茶水,“楚小姐,请。”
他的目光内敛,看着青花杯子淡黄色的桔花茶,“楚小姐,槿宸任性,若是给你的名誉上带来损害,我这个做父亲的带为赔罪。”
说完,他竟然端起杯子一口饮尽,他的态度并不是将楚安然当成晚辈,而是将她当成了客人,如此的疏离客气让楚安然握着杯子的手在隐隐发抖,这杯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替木槿宸道歉,就是在告诉她,早上木槿宸说她是他未婚妻的那些话,只是因为一时任性而胡言乱语!
这杯茶,喝了就是承认她和木槿宸的关系纯属一句戏言,若是不喝,长辈都喝了,她也就落了个不知礼数。
楚安然双手执着茶杯,向前微深,九十度鞠躬:“伯父,我和槿宸是真的在一起,没有事先告之,是我们不对,请伯父见谅,这杯茶该是我向伯父致歉。”
说完,一仰头,将茶喝尽。
木景田似乎没料到楚安然会这么不识抬举,明明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还死不放手,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楚小姐,我听我妻子说,你并不愿意收那张支票,那么,你是有其他想要的,还是单纯的觉得钱不够,你尽管说,槿宸能给的,我一样能给,只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楚小姐离开槿宸。”
楚安然的脸有些发白,紧紧咬着唇瓣,木家羞辱人的方式比宋家更不见血,却是彻骨的痛。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抬起头,直视着对面年过五十却还一脸威仪的中年男人,或许,她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懂规矩,但是,她确实做不到世家小姐那般矜持贤雅,“伯父,或许我的家世让您非常失望,或许我与您心目中的儿媳妇相差甚远,您可以不认同,可以反对,但是您不能用物质侮辱我,或许,你会觉得我这话很可笑,但是,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我跟槿宸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她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却让木景田的脸更加阴沉,甚至有些嗤笑。
“槿宸他顶着木氏集团总裁这个偌大的光环,你说这话,让我如何相信。”
楚安然垂下眼睑,她无法解释,是的,从认识木槿宸起,他就已经顶着这个光环了,她无法说出‘就算他只是个平凡的人,她也会和他在一起’这么矫情的话,因为,那是木槿宸的人生,她无法代替他决定什么,无法代替他选择什么。
退手依男。“拿出来。”木景田喝了一杯茶,话却不是对她说的。
站在身后的黑衣男人‘啪’的一声打开木盒子,黄稠丝绢上,静静的躺着一根二指粗的藤条,表面油滑光亮,把手的地方更是光可鉴人,黑衣男人双手奉上木盒子,那姿势颇为尊敬,若不是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楚安然几乎要以为,里面供奉的是他的老祖宗!
木景田一手拿过藤条,把手最末端吊着一块玉坠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楚小姐,我也是明人不说暗话,木家,不能接受你这样的身份做儿媳妇,先不说你的身家背景,就是你曾经结过婚的事,木家就不能接受。”
楚安然脸色一白,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不能言语,敛下的睫毛不停的颤动。
“楚小姐,你还是和槿宸分开吧。”桔花茶有些凉了,外面荷塘的风沿着门缝吹进来,寒冷刺骨,全身不停地颤抖,连嘴唇也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楚小姐,这是支票,也算是我们木家赔偿你的。”木景田一伸手,黑衣的男人立马递上一张早就签好的支票,他接过手里,搁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上面的数额,比上次木槿宸的母亲给的还要大。
盯着支票,楚安然却是‘嗤嗤’的笑了起来,抬起头,坚定的看着木景田,“伯父,我不会收这张支票,如果,你手上的藤条是想用在我身上,那么,我也受了,在槿宸没有说要和我分手之前,我绝对不会先妥协。”
她看向那根油滑光亮的藤条时,眼里里折射一种异样的光芒,这就是木槿宸从小受的家法吗?那这样,算不算也是患难与共?
也许是她那倔强高傲的性子,木景田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些敬佩,能面对这根藤条而面色不改的,这么久以来,就只有槿宸那个混小子了。
“楚小姐,我不想对你动粗,只想你离开槿宸,请你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苦心。”
楚安然微微咬唇,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
“楚小姐,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还不为你的父母考虑考虑。”木景田将藤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似乎也动了真气,“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在南城一家厂子里做会计,你母亲在做票务员。”
听见他提自己的父母,楚安然震惊的抬头,唇瓣瞬间惨白一片:“伯父,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我父母无关。”
“楚小姐莫非没听过中国有句古话,养不教父之过!”
“伯父,我敬您是长辈,但请你,也别侮辱我的父母。”楚安然咬牙,激动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您说,要受多少藤条,才有资格做您们木家的媳妇?”
话音一落,本来寂静的外面突然传来声音,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少爷,您不能进去,先生正在谈事情。”
“凭你也能拦的住我?”木槿宸的声音不像平日里的气定神闲,多些了喘息,像是一路急行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楚安然从一见到木景田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蓦然间松了,腿有些软,差点跌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脚步往前跨了一步,被她强稳住了,只是,从她稍显急促的呼吸中还是能看出她的紧张。
木景田抬头,看了一眼踉跄了一步的楚安然,扬声说:“让他进来。”
木槿宸推开门,在见到楚安然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时,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放置在父亲面前的藤条,眼睛微微眯起。
“父亲——”他跪坐在木景田对面,将还站着的楚安然拉到一旁坐下,神色讥诮的看着威严的中年男人:“您还真是声势浩大呢,这么千里迢迢的从法国连夜赶来,不会是为了让你未来儿媳妇见我们家的家法吧。”
见木景田那终年一成不变的面色有些扭曲,木槿宸心情大好,将一旁正襟危坐的楚安然揽进怀里,“父亲,理应是我们回法国拜会您,反倒让您跑一趟。”
木槿宸的话很是恭谨,挑不出纰漏,却让楚安然敏锐的感觉到他们父子的关系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
“楚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子,但是,我们木家不会承认她做我们木家的长媳,不过,若是楚小姐愿意,我倒是可以让槿宸的母亲替你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
“那就不劳父亲和母亲费心了,我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会安置。”说完,便站起身来,拉着还处在懵懂状态的楚安然往门外走。
楚安然慌忙向还跪坐着的木景田微微鞠躬,她发现,每次和木槿宸在一起,都习惯了依赖。
“木槿宸,你给我站住!”木景田从蒲垫上站起来,手里拿着那更细长的藤条,“你眼里,还有没有木家的家规。”
木槿宸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侧过身将跟在身后的楚安然拉到跟前,揉了揉她的发顶:“先出去等我。”
“不——”楚安然摇头,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偏执的说:“既然你都承认我是你未婚妻了,那么,我也算是半个木家的人了,你不能赶我走。”
“张沿,将她带出去。”木槿宸喊了一声,张沿立刻从门外闪了进来,脸上再没有平日里惯有的痞气,而是一副恭谨严肃的样子,用力的将紧握着木槿宸手的楚安然拉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