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商文渊呢?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慕夏什么都没有,唯独有的就只有时间,商文渊说要时间想想,那么慕夏愿意等着他的回答。
“你说,阿渊会不会不理解我,真的就放弃我了?”
晚上,慕夏和晏紫睡在一张床上,慕夏其实有些忐忑。
“既然现在怕了,那为什么之前还那么坚定?”晏紫哭笑不得,这算是天然呆吗?现在才知道考虑事情的后果。
“哎,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怎么头脑一热就全都说了,大概是气氛太好了。”慕夏叹了口气。晏紫翻了个身,“哼哼”了两声,道:“气氛好?你是脑子短路了才觉得气氛好吧,他跟你求婚你泼了他一身冷水,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气氛好?”
“呜……”慕夏哀嚎了一声,用被子裹住脑袋,道:“可是我不想做家庭主妇做一辈子,太可怕了。”晏紫这才放缓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阿渊他就是出去散散心而已,会想明白的。”
“真的吗?”
“嗯,假的。”
“晏紫你好坏啊……”慕夏闹着要去挠晏紫的痒痒。
“哈哈……别……”晏紫东躲西闪,最后扛不住了求饶道:“姑奶奶饶了我吧,你家的阿渊一定会明白的。”
会明白的吧?一定会的吧。
正因为相信他会明白,所以才敢大胆地告诉他自己所想的一切。
慕夏握紧了的拳头。
阿渊等了自己三年,那么现在,她也想等着他回来。
45归巢
商文渊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慕夏忙着投简历,找工作,萧言和晏紫从一开始还有些隐隐担心,到后来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哎,你说商文渊死哪儿去独自疗伤了。”萧言凑在晏紫耳边偷偷地说。
“大声点可以吗?!”晏紫受不了萧言的鬼鬼祟祟。
“那不就太明显了嘛,小慕夏说不定现在心急如焚,特想知道阿渊的消息,我们这样互通消息,一不小心就满足了她的求知欲。”
“那你干嘛不干脆直接去告诉她。”
“那多没劲,我要保持一个线人的神秘感。”
……
慕夏听着萧言和晏紫故意漏出来的这些话,心里哭笑不得。
商文渊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变得异常的温婉安静,似乎是在暗暗地和自己较劲,不去想,也不去联系。在过去,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了商文渊的印记:远行在外时,她思念他,千山万水访君难,那一股思念随着星辰指引,遥遥地落在他的身际。归来时呢?对商文渊的依赖就像是一棵棵攀岩的翠柏,冬雷夏雨,春华秋实,在静默中成长,在成长中却越来越失去,自己独立的力量。
现在,他离开了,走得这么仓促,这么着急。
慕夏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一个机会,在这段时间里,她能够心无旁骛得逐行逐段地检视自己的人生,慢慢地删去那些和商文渊紧密关联着的人世纷争。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场逃亡,她坐在长途的火车里一路飞驰。旅途中,她不再属于某个起点或者某个终点,一路奔赴西北大地,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有时焦躁,她会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窗外,她看着窗外景物变化,山峦和河谷延绵而过,那些身处在河谷的树木,雨量充沛,它们长得又细又直,以此来争取更多阳光的照拂;而那些独立在平原上的大树,它们茕茕独立,却身姿挺拔,像个巨人一样守护着大地,屹立不倒。
原来人生的道理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讲给她听:那些相互扶持成长的树木,它们用尽一切委婉的力量助以成长,但依附得太多,少了自己的力量,成年之后终究是纤弱细幼;而只有那些在平原上独立成长的树木,生长之初不堪一击,但历经过风雨打磨,终有一日能够长成一株根深叶茂,广受日照的大树。
“学会独立,不依附,不求怜悯。”慕夏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
有了这个决心,仿佛等待的时间都变得容易起来。日出牵扯出日落,晨起的朝霞过后又是晚间随风摇摆的霓岚。日子像是一艘在湖海上游走的帆船,静默里随风而行,不知不觉间已飘然远去。
“晏紫晏紫,你的套装借我穿下,求你了,就你明黄色的那套,女主播你最美了,我一定穿出你的风度穿出你的气质。”到了夏末的天气,慕夏没有白领套装,只能蹭晏紫的衣服穿,幸好她和晏紫身材差不多,每次穿她的套装,都能显得端庄不少。
电话那头的晏紫笑嘻嘻地叮嘱她打扮的漂亮点,末了还不忘提醒下这已经是她第十二次面试失败了。
“你说我今天会不会又被刷?”慕夏有些气馁地问道,她最近找工作是不大顺利,大学没毕业,只能揣着一张高中结业证书去面试,结果自然可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工作没找到,只有脸皮越磨越厚。
“那是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了?”晏紫诱哄道:“不然还是早点认输,我想阿渊很乐意你回去做家庭主妇的。”
慕夏深吸了两口气,卯足了干劲地说道:“我才不要整天躲在阿渊的背后!放心吧!我今天一定能面试成功的!”
“好啦好啦,你一定可以的,行了吧。”晏紫说道。
慕夏一边打电话一边开门往外走:“晚餐的材料我都放在冰箱了,你想吃的时候自己热一下就好了。”
高大的梧桐伸开了枝干,林荫道上人影稀疏,偶有几声知了的空叫,明示着这个暑气蒸腾的夏即将走进初秋的怀抱。慕夏挂了电话之后整了整身上的套装,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昂昂地走向公交车站牌。
街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慕夏站在公交站牌边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似乎远处幽幽地,轻轻地飘来了一声叹息。那一声叹息极浅极柔,像是怕被她获悉,可隐隐地,又怕被她错过。
“谁,谁在哪里?”慕夏双手环在胸口,警惕地问了一句。
葱葱郁郁地树丛,一个人影隐约在后。
“快出来,萧言,是不是你?”慕夏有些恼了。
人影微动,里面的人缓缓地朝着慕夏走去。
近了,又近了一点。
一张年轻的,憔悴的脸渐渐出现在她的面前。
慕夏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你,回来了?”
时隔三个多月,商文渊终于回来了。
很是狼狈的模样,衬衫皱巴巴地贴在皮肤上,头发也长了,刘海有些遮住眼眶。
“你回来了?”慕夏又重复地确认了一遍。她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出现,他的消息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萧言会告诉她,晏紫也会时不时地提起。她知道他去了蒋家村,知道他在那边和孩子们处的很好,可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去,为什么丢开公司里的事,一声不吭地跑去了蒋家村。
“听萧言说,你去蒋家村了?那里的孩子还好吗?
“都挺好的。”
仲夏过后,暮夏时分,太阳亮得打眼,他站在一丛树荫下,样子有些落魄。
“他们都很想你,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不少的土特产,叫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商文渊说道:“想不到那里的条件真的那么艰苦,以前就是去了几天,心急着找你,也没多留意什么,这次去了,就住在你从前住过的屋子,睡在你从前睡过的床上,感觉,很奇妙。”商文渊站在离她不远的马路上,缓缓地开口说着这些话。
他们之间有三年的空白,他错失了她的三年,现在正一步一个脚印,试着慢慢地找回曾经那段她没有他的岁月。而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商文渊便已经开始相信,有些路一定要途径艰险才能回归平坦,一定要摸黑走到头才知道未来所选择的方向。慕夏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只有等自己也走过和她相同的道路,才能明白她艰难跋涉时那份感恩质朴的心是多难能可贵。
“我这么霸道,我从前总是想,你是我的女人,那么就应该我在外面奋斗,你只要安安心心在家,快快乐乐地过你想要的生活就可以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你要的不是这些,你说过,我对你的爱,让你觉得沉重,你像一只小猫或者是小狗一样的被我豢养在家。你知道吗,我看到这样的话时我简直要气疯了,我觉得很可笑,我为你做的一切,只让你觉得你是一只宠物。”商文渊走上前,语意歉然:“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开始不体谅你。”
“我应该早就明白的。”他继而有些懊恼:“萧言喜欢晏紫很多年了,他们俩追追赶赶,似乎没有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偶尔萧言对我抱怨,说晏紫工作总是那么忙,总是那么独立。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慕夏,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或许你要的,正是这样一份平等的爱情。你想要的生活,是不依附于他人,不仰人鼻息地活着,就像晏紫一样,像很多独立的女孩子一样,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兴趣,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而这一切,都被我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