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紫浑身发冷,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一定要瞒着慕夏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找钥匙了!慕夏就说把钥匙给沈一飞了,可沈一飞藏哪儿了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挂掉了。”萧言懊恼地直抓头发,“刚阿渊就是去办这事了,赶紧跟如来佛祖观音娘娘都祷告祷告,要不然商家一口被尤莫平吞掉了,我们这些小虾米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晏紫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萧言居然能说自己是小虾米,真够不要脸的。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没有?”
晏紫的语气像个管家婆一样,这让萧言有一刹那的失神。
39崩塌
夜风袭人,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某一个冷得要死的冬天的夜晚,他想约她吃饭,结果她也是这样一幅凶巴巴的样子拒绝了。她似乎就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可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老惦记呢?萧言心里懊恼得不行,这个问题他纠结很久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地认为真的是自己太犯贱了。
“萧言,还发呆呢!听见我说话没?”晏紫有些不满,伸手掐了他一把,“我刚刚说话你听见了没啊。”
“痛痛……”萧言左躲右闪,龇牙咧嘴地问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
“我想想,你轻点!”萧言左躲右闪,说道:“还有就是沈一飞的死其实跟尤莫平脱不了关系!”
“真的是他?”晏紫隐约猜到了一点,现在真的被证实了,却越发为慕夏感到担心。
“是他教唆的,重金属中毒的确是蒋鹤做的,但是后来沈一飞自杀用的那个针管,的的确确是尤莫平给他的,估计是跟他说了些什么,沈一飞为了保护慕夏,才决意自杀吧。”
晏紫觉得通体冰凉,她更能明白为什么慕夏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为什么从那么坚强变为那么软弱,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那些内心所珍视的亲人和朋友,可真相这么残忍,一直被保护着的人却是她自己,更甚者,为了保护她,牺牲了沈一飞。
“哎。”晏紫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萧言,谢谢你。”
“哎呦,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这一向是我萧言的风格啊,有什么好谢的。”萧言大言不惭道,晏紫的眼神却渐渐地温柔了起来,这样的情景,这样的人,似乎只有在大学时代才能体会到的单纯,晏紫看着萧言眉飞色舞地吹着牛,笑容渐渐溢上脸庞。
“我不是为了阿渊谢谢你,我是为了自己谢谢你。”晏紫缓缓说道。
萧言心里的算盘迅速的划拨开了,晏紫要谢自己?谢什么?其实她要谢自己的地方多了去了。晏紫没有看萧言,目光飘向窗外,其实这些话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现在才说出口,是因为她之前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今天你对慕夏说的那些,旁人或许觉得你是关心则乱,甚至连慕夏、阿渊都会这么认为,可是萧言,我和你认识这么些年了,看得出大学时候,你对慕夏是掏心掏肺的好,但是现在,你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犹豫、也有些苛责。”晏紫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要是她不回来的话,或许我和阿渊说不定就成了?说不定我这些年所想所愿的就能够实现了?”
“可我还想问你一句实话。”晏紫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先前那一股温柔的气流迅速的消散,空气中里流动着隐隐不安的情绪。
“尤莫平的底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阿渊还在瑞士的时候你就已经都知道了,在那个时候,你是有机会告诉慕夏的,告诉慕夏不要相信尤莫平,可为什么你没说?你为什么不说?”晏紫的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急促,她的眼眶里含着一些晶莹的水珠,她其实并不确定,可是这些话就好像一根锐利的鱼刺,死死的卡在她的喉咙里,她不吐不快。
萧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冰凉的风从车窗里漏进来,他打了个寒战,觉得今晚这事儿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晏紫,你别他妈以为人人都是尤莫平,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就做出这种龌龊事?放任着尤莫平胡作非为,眼睁睁地看着沈一飞被逼自杀?你可真高看我,我这人别的没有,就一颗良心还是红扑扑的,一点都没黑!”
萧言的音调拔高了:“我是喜欢你,可我不至于不折手段,你刚那话真伤我心,不过我还得承认你说中了一点,我最近对慕夏态度是不好,一个原因是因为你,另外一个我觉得她的智商这些年不升反降,作为我的妹子,实在太丢人了!”
一口气说这么写话,萧言气都喘不上了,晏紫刚想开口接话,他立马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嘛?我那是怒其不争!你宫斗小说看多了吧,都以为谁谁都是这么坏,都想为自己图点啥,你也不想想,要是我想来点阴的,她沈慕夏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我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地坑害她嘛?我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嘛!”说完,萧言重重地踹了一脚离合器,真是气死他了。
晏紫在一边听着,脸色变化真是精彩极了,从一开始的苍白,再变得通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又变成了酱紫。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一旦捅破了,说出来了,就只会令当事人显得尴尬无比。
两人一时无话,这样静谧的夜越发显得幽深,似乎连小区外落叶坠地的声音都能被清清楚楚的听到,萧言和晏紫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两人到了一种奇妙的临界点。萧言喜欢晏紫,这其实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她躲了这么些年,他就在边上守了这么些年,她不愿意见自己,他有时连普通的同学聚餐也不敢去。
萧言心里苦笑了一声,肚子里的气撒完了,话也都被逼出来了,可始终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当然明白晏紫,可晏紫不明白他。从大学开始,他就喜欢她了,可他约她,她从来都是没空的。找她吃饭,她在社团忙;找她野炊,她要备考没时间;找她逛街,她还是早早有约腾不出空闲。一开始的萧言是个愣头青,等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她没空是因为她不想有空,她腾不出时间是因为她不想腾出时间,这么简单的道理,萧言走了许多弯路才明白,才明白她的心里从很早就住进了一个人,只可惜那个人不是他,不是萧言。
“好了,很迟了,你也早点上去陪慕夏吧,这事儿大致上就是这样的了,你回去别和慕夏说太多,她现在状态不好,是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她弟弟,刚刚是我语气不好,回头你帮我跟慕夏道个歉,就说我这做大哥的没做好,叫她受委屈了。”
萧言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晏紫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插上一句话,萧言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清瘦的脊背和乌黑的发梢。
“好了,你走吧,你放心,走不进你心里,我绝不硬挤,省的为难了你,也作践了我自己。“
晏紫的眼眶一红,她想道歉,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怎么说,为了什么道歉呢?为了刚刚的莽撞?还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无动于衷。千言万语汇集在脑海之中,她轻咬着嘴唇,轻轻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小心地给萧言围上了。
“我,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明明是要道歉的,可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开始转移话题。
“你和阿渊在外自己也注意,别光顾着忙,有空,有空就过来一起吃饭吧。”
萧言“嗯”了一声,下车给晏紫打开了车门,看着晏紫走上了楼道,看着楼道里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又看着慕夏房间的灯亮了又暗,他这才安心地又钻回到车里。
萧言觉得累极了,头靠在方向盘上,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晏紫这次说“谢谢”他,这一声“谢谢”还真够讽刺的。
萧言觉得胸口闷的慌,他把车窗都放下了还是觉得闷。他想起自己这三年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前一夜录好的晚间新闻。新闻里有她熟悉的模样,他有时候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傻愣愣地站在电视机前看。看着她从每天的时政大事讲到街头八卦,他喜欢看她端庄娴静的样子,也爱她精灵古怪的样子。后来,他偶然间听她抱怨晚间新闻太辛苦了,于是便托了关系将她调到了早间直播的栏目。调动之后的三人聚餐,她同商文渊王婆卖瓜,吹牛自己是如何挤下当红女主播接了她的班成了现今电视台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他在一边听着,心里异常的甜蜜,他想,他又做了件能叫她开心的事情了,真好。
他为她做了那样多,从未想要她一句“谢谢”,可她偏偏说了,还说的是这样的一句“谢谢”。萧言气得想揍自己一顿,简直犯贱到了姥姥家了!可明知道这是在犯贱,偏偏还改不了!这是萧言最气的地方!
“电话电话,你来电话啦,主人快接电话,主人电话,有电话啦……”手机大震,萧言换了个惊悚的手机铃声,不然按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优美的铃声来一段,估计他能直接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