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素看着她的眼,轻声说道:“谢谢。请你转告沈夔,就说我过得很好。”停了片刻,又说:“我永远记得当年他是如何支持我的。哪怕知道会输,他也没有一点犹豫。”
所以,请你告诉他我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从万豪城出来她便吩咐道:“去易天大厦。”
许慎行亲自下来迎她,众目睽睽之下接过她的手袋,殷勤问候:“逛得累不累?买了些什么?”
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抖开衬衣,“试试合不合身。”他毫不避讳地脱衣换上,赞道:“很合身,我很喜欢。”
他拉她坐在膝上,语气满足:“等周末有空,我陪你到处走走。安省这几年发展得很快,许多地方都变了模样。记得北郊的水库?现在改成了主题乐园。高球场也扩建了一倍,全国第二大的规模。”
他正说得兴起,被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只看一眼屏幕他的面色便微沉下来。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眼缓缓扫过他。
等到他挂断电话,她问:“是谁?”
他将身体放松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崔家的那位。”他的目光依然漫不经心,但却渗入了几分凌厉。
她愣了愣:“格格?”
他嘴角忽地扬起,“你今天去的万豪,她马上便知道了。”
她不解:“知道又怎么样?”
“她要来澜香园做客。”
☆、第二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见她闷闷不乐,他说:“你要是不想见她,我直接拒绝好了。”她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呼吸间玻璃上面晕出一片朦胧。
他极有耐性地等待着,在车子驶入林道的时候她开口:“你打发不了她的。”格格的固执与烈性众报皆知,不按理出牌的神经病指的就是这种人。他笑了笑,说:“澜香园不欢迎不速之客。”
进入三月,雨水渐渐多了起来。每日一睁眼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人便犯懒不愿意动。许慎行低头吻她的锁骨,声音暗哑:“真舍不得起来……我现才知道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打了个呵欠,神情倦倦:“想偷懒别拿我当借口。”他心情愉悦地起床换衣上班,临走前不忘叮嘱:“下个月我有时间,一起去国外走走。希腊怎么样?去看爱琴海,还有雅典的神庙。”
她不置可否。
他走后没多久她便起床下楼,仆佣端上清粥小菜。喵财在桌底下绕来绕去,时不时叫上几声。她从小碟里捏起一条小鱼干给它,“小馋猫。”弯腰抱起它,这小畜牲最近吃好喝好养得一身皮毛都泛着油光。
她捏它的肉垫,指腹贴着那名宠店精心修整过的爪子滑过,“爪子越修越钝,你也越来越没了脾气。”喵财像是听出她的讥讽之意,抬头冲她叫了两声后翻身从她膝上跳下,竖尾弓身,喉间呜呜作声。
她含笑看它,“有骨气就走啊。既然留在这儿贪图好吃好喝,就别怪人看不起。”又捏了尾鱼干引它,“过来。”或许是鱼干太诱人了,喵财的声音渐渐变小。
她又多加一尾,“乖乖,过来。”喵财竖着尾巴过来,一口叼住。她又将它抱在膝上,轻轻抚摸着,“有好吃好喝,又有大屋豪车。这日子很好,是不是?”找来南瓜套帽给它戴上,“乖乖,多可爱。”
她召老刘来:“我要出去。”车子从万豪城前拐走,老刘送她去潮汇新都,“先生说这里的采购专员更有品味。”从后视镜看她面色淡淡,又补一句:“新厅的下午茶也很出名。”
她上下逛了两圈,收获一只手袋、几件新衣还有两双新鞋。老刘上来两趟把东西拿到车上,她问:“新厅的下午茶真的很好?”老刘仍然憨笑,“听朋友说的,东西很新鲜。”她弯了弯嘴角,“那要试试。”
伯爵红茶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气,配着咸香的迷你火腿三明治和司康,再来一块涂满果酱与奶油的酥皮小饼。她满足地卷起舌尖,享受这甜蜜的午后时光。
对面的座位被拉开,一阵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她微微蹙眉,这么些年过去了暴发户依然本色不改。
“那王八蛋不让我见你!”对面的美人横眉怒目,“他许慎行是什么玩艺儿啊!”
她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和他没关系,是我不想见你。”
崔格格激愤的声音忽地消失,那双精描细绘的眼里似有不可置信:“你不想见我?为什么?”
“你来看我做什么?来笑话我像一只没了牙和爪的猫,永远困在方寸天地。或者,你要向我炫耀你现在事业有成,让我恭喜你成为女强人。”她下沉的嘴角刻着阴郁的嫉妒,“再不然,你是来向我表达同情的?”
崔格格的脸由红转青再转白,丰厚性感的双唇哆嗦起来,气的:“你……你个,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亏我前几天还为了你和尹致富那狗东西打了一架,指甲都打断了!”她连话都有些说不全,“我,我真是被你气死!”
她定定地看着这旧日冤家,“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害你们夫妻失和。不过,你们一贯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要肯多说两句好话,他甘愿为你做牛马。”
崔格格生性刚烈,气急上头便容易语无伦次。可这时她却竭力压着脾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怨恨当年我们没有在董事会上支持你,但是我必须和你解释,开会前夜我和致富说好投你的票,但这混蛋当日居然瞒着我做了手脚。事后他足有一个月不能见人,随你信不信。”她缓了缓气,“我们认识几十年,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饭。我们上世或许真是冤家,但绝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或许很多时候我看你不顺眼,但我哪次真害过你?”
她闭口不言。
崔格格见她这样越发气急,可又不好闹大动静,只好恨声说道:“姓许的把你带走时一丝口风不漏,我们千方百计都打听不到。珞诗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她冷笑:“是打听不到还是不敢打听。”
格格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如果你们有心,怎么会不知他的行程安排?”骨瓷杯底与杯垫轻碰,脆声作响,“万豪城他也入了股,同在一条船上应该多掂量一下得失。”
格格面孔红涨,咬牙切齿:“你当我是那种人!我是真想帮你,你居然狗咬吕洞宾。”
“帮我?帮我什么?让他放手还是助我逃走?”她笑:“我试过不止一次,最后还不是乖乖坐在这里喝茶。”
格格放在桌上的手紧攥着拳,语气艰涩:“你不会放弃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目光略有些松动,可很快便移到三层银塔的顶端,“格格,如果你被人关在一间屋里,门拧一下就开可是却通了高压电,你会尝试几次?”不待对方回答她便说:“相信我,你一次也不会想试的,太疼了。”
格格深呼吸一口,“你给我一句话,要不要走?”易素将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你帮我,想过后果?”格格躁性上来,差点没吼起来:“趁我现在脑袋发热丧失理智,你快点答应我。”她不理她,迳自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格格深呼吸一口:“万豪城的保全经理和你家司机是老战友,我托他留意。”
易素长长地叹气,“你做事却还是这样不计后果,事后总要别人来买单。”格格驳道:“如果有万一,我也给他安排了后路。你回答我,到底要不要走?”
“不。”
格格的眼睛鼓了出来:“我说这么多,你竟然还不愿意。简直是五行欠虐!”她恨恨咬唇,“我真是蠢得可以。忘记了你以前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哄上几句你就美得找不到北。我还犯贱哭着喊着求你接受帮助。”
“你是真想帮我?”她冷笑,“之前你们夫妻一人□脸一人唱白脸演得一台好戏,我上一刻还感激涕零下一刻就被人从后捅一刀。教训太深刻,现在想想后脊还疼。”
格格僵口僵面。
“我是长得有多像傻瓜,你们觉得还可以一骗再骗?”她语调轻柔可句句毒辣,“他给你开了多少的好处,让你来试探我?”
格格面色煞白,嘴唇哆嗦得说话都走音:“不……我是真的想帮你。”
“谢谢,不稀罕。”她下逐客令,“请你离开,再不要出现。”
崔格格好似哮喘病人发作一般急急地喘气,双手撑桌哗一下站起来,“好,好。我走。我就是傻X二百五!我再管你我他妈是猪生的!”
鳄鱼皮铂金袋横扫,精致的骨瓷骨茶哗啦啦碎了一地。侍应闻声赶来欲拦住她,暴发户从铂金袋里抓出一叠红票子砸人,咆哮道:“不用找了!”
许慎行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归置新购的衣物手袋。
新居的衣帽间很大,她想自己就算持续一个月疯狂购物也未必能填满属于自己的一半。拆鞋盒的时候听到身后动静,她头也没回:“你今天回来得早。”
他站在她身后垂眼看她扭动着脚踝试新鞋的柔软度,赞许道:“很漂亮,颜色很合适你。”又弯腰替她脱下换上另一双,鞋跟处装饰的暗色亮片在不同角度下漾出奇异光彩,仿佛人鱼公主华丽的尾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