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伊诺的白皙的小脸儿腾地染上了红霞,封佑宸不得不安分地重新坐回椅子上,狠狠地瞪着皮特:“你怎么來了。”也不是不能來,关键是來得不是时候,他和魏伊诺刚刚恢复友好关系,有那么多敲敲话要说呢?干嘛要刚这个两千瓦的电灯泡。
皮特那个气啊!他可是一接到封佑宸电话听说魏伊诺急症入院了,带着十成的关心,十成的热情,十成的肝胆相照飞奔而來,瞧这俩人,一个一声不吭,另一个竟满眼的嫌弃,都是什么态度,这两人可真是绝配,重色轻友,六亲不认,不识好歹。
对于这两个人的恶劣行径,他必须得以牙还牙,不然三天睡不着觉:“哼,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來了,你封大少你一个电话哭哭啼啼地说魏伊诺又是流血,又是流汗的,我还以为这死丫头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呢?好嘛,小爷我一进医院都传开了,说你封大少床上功夫那叫一个硬,直接弄得女人挂急诊了,你那小弟弟是铁做的还是钢做的。”这番话说完,皮特看到封佑宸和魏伊诺俩人臊得通红的脸蛋,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你给我滚出去。”封佑宸站起來,毫不客气地将皮特推出病房外面,顺手还把房门反锁了。
“喂,你干嘛?开门啦!这不是你家卧室,医生來了哦。”
任皮特怎么敲,封佑宸就是不开门,他的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不得不琢磨皮特刚才那话的真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医院都传开了。
魏伊诺伸手拉了拉封佑宸的袖子:“嗳,给我办出院吧。”
封佑宸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红彤彤的脸蛋儿,就像诱人的红苹果:“不准,医生说了,你得住院观察两天。
房门外面皮特隔着玻璃看到封佑宸俯身亲魏伊诺了,更加聒噪地嚷嚷着:“我的妈呀,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啦!”
周曼灵回到周家老别墅的时候,特意问了问齐妈金安安在沒在家,当齐妈说小姐这两天出去了一直沒回的时候,周曼灵竟有一种如释重放的感觉,她又像回到了从前那么多个平静死寂的日日夜夜,渴望着,却害怕着,从心里打怵见到自己分分钟都在想念的小女儿了。
毕竟上次她从家里匆匆忙忙出去,连个圆整的解释都沒有给金安安,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这个女儿在四岁之前曾经那么腻着她,那个时候金耀威忙着做生意,她就是小女儿整个世界,在那年的那场劫难,让她失去太多了,那些轰然倒塌的,生崩离析的架构,摧残了她整个的后半生,而那个乖巧的,小小的金安安也受到了牵连。
其实不管是魏伊诺,还是金安安,她都愿意拼了命去爱她们,这是一个母亲最本能,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然而她却沒有这样的机会。
她对她们的错失,一点儿办法都沒有,她其实是个无辜的、无力的、可怜又可悲的母亲,她太想拥有她们两个了,但是,她们又分别是厉南笙和金耀威的女儿,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周全,如何小心翼翼,她都不可能双全地拥有她们吧,而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剜她的肉,抽她的心。
站在得失之间的两个路口上,她的心无休无止地纠结,徘徊,绝望,这种痛定思痛依然痛不可挡的路口,也永远沒有出路,原來上天给予她的大恩惠,恍然之间变成了一把刀,戳在胸口,顶在咽喉。
她太累了,真想一觉睡过去,不再醒來了,在梦里深深地寄望,狠狠地幻想,她的两个女儿都是那么可爱的姑娘,她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她们都像她爱她们一样爱着她这个母亲,并且彼此相爱……
周曼灵沒有上楼,而是就近蜷在了大厅当中的真皮沙发上,枕着沙发背,仰头看着高悬着的漂亮的水晶吊灯,就像是看到满天的星星,那些星星好像会说话,会安慰她说魏伊诺和封佑宸的孩子不是她杀的。
怎么可能是她杀的呢?那是她宝贝女儿的孩子,她这双手,连掠夺和葬送了她一世幸福的金耀威都沒有报复过,怎么可能会沾上那个小生命的血呢?如果不是她做的,为什么魏伊诺那肝肠寸断竭斯底里的嘶喊声,痛哭声,一直一直都沒有离开她的耳畔呢?
第178章 尊敬,是很远的距离
自从周曼灵去曼哈顿之后,金安安这些天也沒闲着,从父亲以前身边的老人入手,调查周曼灵和厉南笙的一段过往并不难,其实,有一个异父同母,或者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沒什么,毕竟,不管她怎么殷切的希望,她的父母也并不相爱,凭心而论,他们捆绑的,作茧自缚的婚姻关系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很多时候,她都希望他们能各自解脱,各自幸福。
然而当她无意间碰触到,当年厉南笙的死跟自己的父亲有关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母亲心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了,这些年,母亲还能清心寡欲地活着,心如止水地维持着她跟父亲的婚姻,她就有一种无与伦比地钦佩和伤感的情绪在心底涌动了。
她的母亲,从來都是高贵典雅的女人,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族气息的女人,她的命运竟又是如此的悲情,然而,她的痛楚,她的悲苦,又有谁能体谅呢?她竟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死扛着。
黑暗中,金安安蹲在沙发前,默不作声地注目着自己从未花心思去了解、去理解的母亲,即便在睡梦里,母亲也还是惊悸地锁着眉头,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她轻步上楼拿了一条毛毯下來,小心翼翼地为母亲盖上,不知不觉地,竟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眼泪落了,第一次打心眼儿里心疼起她來了。
周曼灵的手碰触到毛毯,愕然地睁开眼睛:“安安。”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她不恨不怨她吗。
金安安陡然地将手抽离了她的怀抱,退却到一边,低垂着头:“齐妈,齐妈说怕你着凉,拿了条毯子给我……”她有些慌乱地解释说,其实她越解释周曼灵心里越确定她是关心她的。
周曼灵坐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金安安,愧疚,感动,满足的情绪让她的心里,眼睛里都热热的,她不顾金安安的挣脱,强行拉住她的手,见金安安依然有意躲闪她的目光,眼泪簌簌而下:“对不起,安安,我不是个好妈妈……”她都不敢奢望女儿能原谅她。
金安安吞沒了眼泪,扬起嘴角倔强地笑了笑:“干嘛呀,上演苦情戏呀,你很沒劲儿唉!”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彰显着她的满不在乎,可是,真的不在乎吗?她就是很介意她抛开她去找魏伊诺,同情和关爱也不代表她全都理解,全都原谅,不然她金安安不是很跌份儿嘛。
“我……”周曼灵欲言又止,这个有棱有角的女儿有她的小骄傲和小自尊,而且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管自己的故事多么凄零,多么悲惨,多么荒唐,作为最亲最近的人,她都有知情权,当然,她也有对整件事情的态度,沒有人能左右得了她。
“安安,你是我的女儿,你有知情权。”
金安安抬头望着周曼灵肃然而哀伤的眼眸,她是要说了吗?虽然,自己已经全都知道了,她还是很想从她自己的口中收获一个对她毫无保留的妈妈,因为那些过往,让她自己都不忍心怀念而束之高阁的过往大都是伤的,痛的,流泪的,带血的,不知道让她自己去揭开那层层的创伤,是不是很残酷,很不孝。
周曼灵沒有太关注金安安的情绪,她是横下心要将自己剥离给她看了:“安安,你的外公是个大资本家,其实除了我之外,他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比我大了将近二十岁,在你外公的迟暮之年,他的两个儿子开始对家族的产业动手脚了,他们甚至买通了给你外公看病西医想要谋害你外公,因为有人造谣你外公有意立遗嘱将所有的家产都由我來继承。”
金安安瞪大了眼睛:“真的有遗嘱。”她竟然从來沒有听说过自己还有两个舅舅。
周曼灵摇了摇头:“到底有沒有恐怕也只有你外公自己知道吧,他从來都是个心思谨慎的人,这种事情恐怕连自己的最疼爱的枕边人都不会说,但是当时身为大管家的阿辉的父亲发现了你两个舅舅的阴谋,竟直接促成了他们父子反目,而数十亿家资真的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其实沒有野心,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学生,我爱上了我的英文老师厉南笙,爱得死去活來,就算我知道有了他的孩子,我也从沒怕过,在我眼里,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金安安无声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她懂这份勇气,就像她当时爱崔恩敬一样。
“你外公棒打鸳鸯,就像你爸爸拆散你跟崔恩敬一样,你外公比你爸狠,他还让下人带走了我的孩子告诉我说那孩子死了,把厉南笙投进了大牢,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
金安安呜咽着:“他帮你找了我爸爸。”
周曼灵凄清地笑了笑:“不是帮我,是帮他自己,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就算个人物了,他挥挥手动动嘴皮子,就借官方的力量把你的两个舅舅驱逐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