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嗯啊啊地答应,心想或许是外头太冷,姜安安冷得发抖,才令她有恐惧错觉。再加上陆满在一旁捣乱,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低头乱啃,让人没办法专心,只好挂断电话。推他一把,“我有事,要先走。”
陆满也跟着起身,“我听见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开车去郊外,太不安全,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有一笔钱要收?做大哥怎么可以不负责?”
陆满说:“不是还有小弟干活?做大哥就是左手捞钱右手把马子,刚捞完钱,现在大哥要去轻松一下,把个马子泡个妞,享受享受生活。”
又遭宁微澜一顿蹂躏,他这时候倒是怂到了极点,躲都不敢躲,只求饶,姑奶奶饶了我,再也不敢乱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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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兴许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洋洋洒洒,泼墨挥毫,与这漫长的冬天挥手作别。
琴弦铮铮,弹琴的姑娘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美好的年纪,一身白衣浓黑长发,点缀古雅琴室,一曲湘妃怨,凄凄切切,幽幽怨怨,美人垂泪,莫不让人伤心的场景,落下的雪也有百转愁肠,心绪万千。
总该有诗人对雪吟诗,对月饮酒,才算完满。
霍展年的梅子酒温了再温,终于等到对饮的人,一身风雪,匆匆而来,席地而坐,“我倒没有看出来,你原来是如此风雅之人。失敬失敬。”
霍展年敬他一杯酒,他接过,一口喝光,接着说,“只是,你是来喝酒?还是来看人?这个弹琴的女生还不错,干干净净,看起来乖得很。”他说这些话,旁若无人,对琴师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如同对待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都不是,只不过跟你喝杯酒,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那就说正事。”
霍展年抬抬手,那姑娘知意,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你说。”
顾怀君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见不得光的友情,先说你最关心的。老爷子从孤儿院找来一个叫高远乔的孩子,要挟高涵,不把当年的电话录音交出来,就要杀了他的独生子。谁知道高涵根本不认,扬言说想杀就杀,个人有个命,他如今在牢里,也管不了儿子,自己保命要紧。余晋羡私底下给他们做过亲子鉴定,高远乔根本就不是高涵的儿子。只奇怪,年龄、地点、特征,没有不符合的。”
霍展年很肯定,“高涵知道他儿子在哪,他跟余晋羡周旋,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沉吟片刻,继而补充,“高远乔那里,至少算一条线索,余晋羡多半不会留活口,人,我要留下。”
“还有一件。”顾怀君说,“高涵提出来要见他的小美人鱼,录音带在哪里,只告诉她一个人。可是,老爷子居然答应,难以想象,那只小美人鱼知道后会吓成什么样。”
霍展年皱眉,隐隐有怒火上窜,“余晋羡真是老糊涂了,高涵根本在耍着他们玩。”
顾怀君感叹,“事关余敏柔,做父亲的也难免心急,你说是不是?干爹?”顾怀君平日工作沉闷得像一只据了嘴的葫芦,到老友面前,也是腹黑毒舌佼佼者。
谁知霍展年讲到另一件事,“余勉生的事情暂时不要揭,等过了这一遭,让他们余家再喘口气,免得余晋羡忙不过来,没时间求饶。”
顾怀君则不解,“你的宝贝心肝小女儿不管了?就让她去?搞不好想不开去自杀,到时候你别说我没事先警告。”
“她五岁学琴,弹得最好的是秋江夜泊,九岁第一次登台表演,有人听得痛哭不止。长大了反而弹得少,更喜欢画画,最近一次还是去年年末,老市长办八十大寿,被人请上台,弹一曲凤求凰。其实应该感谢余晋羡,没有他的精心培养,哪有现在的阿宁。”霍展年的声音极低,伸手拨动琴弦,与琴声同吟,“没有家人的逼迫,哪衬得出干爹的好?不早不晚,适时出现最好,有花堪折直须折。”
风起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市郊到医院,一路上角色扮演都颠覆,是陆满捧着一只血流不止的手,安慰她,没事没事,就破一点点皮,包个纱布就好。
宁微澜说:“闭嘴,不许打扰我开车。”一踩油门再换挡,猛冲出去。
在三环路上找到姜安安,刚要换车,两辆马自达突然冲出来,一前一后拦住姜安安的车。原计划对付姜安安一个女人,未料到杀出来一个拥有超强战斗力的陆满,一群人鏖战正酣,宁微澜遵守告诫,老老实实锁了车门打电话报警。
等到四个男人被收拾得差不多,姜安安一路小跑冲向宁微澜的车,她才解锁开门,准备接姜安安进来,谁知有漏网之鱼,扒开车门纠缠不休,混乱中一把利器走错方向往宁微澜小腹袭来。
是陆满,徒手抓住匕首,猛踹男子下腹,夺过匕首,一秒钟犹疑,该不该在宁微澜面前动刀,想想还是算了,远远把匕首扔出去,带伤上阵一样英勇无敌。
只是溅了宁微澜一身血,热烫的、鲜红的、陆满的血。
尖叫声冲到喉头又咽下去,她不能拖累他。
这是怎样紧张而刺激的一天,比得上好莱坞动作电影,就差手拉手就此亡命天涯。
到医院才算彻底冷静,匕首锋利异常,将手掌割裂,皮肉翻出,森森见骨。宁微澜素来胆小,这回竟敢守着陆满缝针,从头至尾,眼睛都不眨一下。陆满仿佛不知痛,眼睛只盯着宁微澜,观察她脸上细微变化,适时讨好,“你别再生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对方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不过,对女人有什么道理可讲?你只需要低头认错,甜言蜜语,赌咒起誓,即刻阴转晴。
她叹气,板着脸,其实是因为心疼,“以后不要再做傻事,徒手去抓利器,你以为你真是铁做的刀枪不入?”
“总不能让你受伤。”
“唉……”一叹再叹,她的心是汲满水份的海绵,稍稍施压就要流出泪来,“疼不疼?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陆满说:“我说过可以为你去死,这点小伤算什么。”
男医生终于完成工作,扶一扶眼镜,一脸严肃,“去找护士包扎,打破伤风。这么老套的话,亏得你们说的出口,我都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里等我,一会开车送你回家。”宁微澜招呼陆满等护士,便去缴费领药,姜安安就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正专注于同电话那一端细数详情,难发现有人靠近,提供宁微澜又一次听壁角机会。
“应该是云鞍那边泄漏消息,知道我取证回来,两辆车,五六个人堵截。”
“对,是他们没有错。”
“我没事,让您担心了,恰好Flora过来,还带了朋友,所以没事。”
“警察还没有到。您放心,Flora她很好,毫发无伤。”
“明早我送过去?哪敢麻烦霍先生……那好,我在医院等您。”
挂掉电话,回头就看见宁微澜拿一手瓶瓶罐罐傻站着发呆,被吓一跳,拍拍胸脯,算给自己压惊,“你站我背后干什么?大晚上的在医院里,会吓死人的好不好?你那个保镖怎么样了?帮我谢谢他,记得这个月给人家发个大红包。啊,你说你多幸福,连保镖都是美少年,走哪里带到哪里,高效实用又赏心悦目。”
“云鞍的案子,我早说让你不要再调查。你看,差点连命都没有。”
“不是还有你来救我吗?”姜安安仿佛是见惯大风浪,此夜惊魂之后还能笑得出来,搭着宁微澜肩膀,调侃道,“你就是我的守护天使啊,Flora。”
“这份职业我才没有空闲做。警察那边就交给你,我心有余悸,没有力气讲话,先回去再说。”
姜安安道,“老板都发话,我这个做员工的还敢多说?”
宁微澜无奈,“恒川报业早不是我的,你现在有新老板,好好干,前途无量。”
尔后送陆满回家,开车不过十分钟,繁华市区,热闹人群,再往里走,八十年代老房子第一层,阴暗潮湿,六十几平,住四五个年青人。
宁微澜站在门口,叮嘱陆满,“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不许出门,老老实实听话,我要过来抽查的。”
隔日,《经济评弹》《周末画报》都给大篇幅报道,女记者深夜遭袭,是谁背后下手。她越看越觉得头疼,整片报道含沙射影,莫不是把冒头指向余家余敏文。
系列报道就像连续剧,一期比一起精彩,云鞍多金属矿污染案,把赵副市长拖下水,背后最大老板是大企业家余敏文,不顾百姓死活,只为掘金,污染难治,祸害千年。
有一条最鲜明,本报记者掌握独家资料,可证明余敏文与赵副市长沆瀣一气,打压当地居民,非法开发,再以高于市场价格的出售价卖给国有大型企业,从中牟取暴利。再附上当地被污染中毒后的河流,山丘,以及病重不治的孩童。
一时间舆论哗然,赵副市长被双规,余敏文也被带去协助调查。
她再播姜安安电话,却都是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