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打斗立刻就停下了,过了片刻,陈洛用毛巾压着出血的眼角开了门,见到苒苒在外面顿时一愣:“苒苒?”
苒苒看到他的模样也是一愣。他脸上已挂了彩,衬衣领口的扣子也被扯掉了两颗,很是狼狈。
她忍不住微微侧了身子,绕过他看向屋内,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尤其是靠近餐厅那里在,椅子都倒了两把,一个男人双手抱胸轻轻地抵在身后的餐桌站着,正是邵明泽。他穿着衬衣西装,看着倒是整齐,只是面色十分不好,眉目间凝着戾气,黑着脸看向门口。
苒苒十分诧异,想不到消失多日的邵明泽会找到这里来,看样子还像是刚刚打了陈洛。
邵明泽可能也没想到门外会是苒苒,稍稍愣了一下后就大步走了过来。
陈洛的脸色立时就变了,转回身迎着邵明泽走过去,想要拦住他。邵明泽一把挡开他,攥着拳头又朝他脸上打了过来。陈洛并没反抗,由着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被打得栽向沙发里。
“邵明泽!”苒苒尖声叫着他的名字,冲上来拦在了他身前。
邵明泽面罩寒冰,冷声喝道:“你让开!”
“我不让。”苒苒向他抬高了下巴,强硬地说道。
邵明泽一双涤黑幽深的眼眸中隐隐罩着暴怒之气,嘴角却淡淡地勾了起来,盯着她问:“夏苒苒,你知不知道——”
“我爱他。”一直沉默的陈洛突然开口截住了邵明泽的话,静静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缓缓说:“我可以为她把以前的种种都抛下,只一心一意地爱她。”
邵明泽怔了一下,气得冷笑:“你也配?”
陈洛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挡在身前的苒苒轻轻推到一边,面对着邵明泽淡淡说:“我不配,可你也同样不配。你能给她的,我都能给;你给不了她的,我一样能给。邵明泽,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弄丢了她。到了现在,如果你还爱她,就让她清清静静地跟我走。你自己也冷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只有这样对她最好。”
邵明泽脸色发青,牙关咬得极紧目光凌厉得似剑,恨不能把眼前这个男人一片片剐了。
陈洛微微抿了嘴角,目光平和地看着邵明泽,却也不肯后退一步。
苒苒不知道之前这两人说了什么,又怎么会动起了手。现如今看他们如此模样,又听着言语里都暗藏着别的意思,一时只觉得累。她慢慢退到后边,身体靠在墙壁上看向这两个男人,嘲弄地问:“你们这算是为了我在争风吃醋吗?还要接着打吗?”
屋中的两个男人身体都是一僵。苒苒看向邵明泽,口中却是在问陈洛:“陈洛,你爱我吗?”
陈洛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不过还是轻声答道:“爱。”
苒苒笑笑,目光依旧停留在邵明泽脸上,继续问:“那你能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就算是你的前女友讨饭到了你的门口,你也能视而不见地关上门,绝不跟她多说一句,你能吗?”
陈洛依旧轻声答道:“能。”
苒苒这才转而问邵明泽:“邵明泽,你能吗?”
邵明泽盯着她,半晌之后忽地扯开嘴角无声笑了笑,低声道:“夏苒苒,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苒苒直视着他的目光,淡淡答道:“你放心,就算我后悔了,也不会回头找你的。”
邵明泽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铁青着脸摔门离去。
陈洛慢慢走到苒苒身边,把垂着头的她轻轻揽入怀中,发誓一般低声说:“苒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苒苒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再不回来。她的机票已经买好,该带的东西也都装进了行李箱。
陈洛因着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毕,并不能陪着苒苒一同过去。他细细地替她把各种证件检查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不放心,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嘱咐:“我已经安排了人在那边接机,你一切听他的安排。什么都不要管,先好好歇上两天,反正我很快就会过去,一切事情都由我来处理。”
苒苒抬起头来冲他笑得没肝没肺,说:“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唠叨啊。再说了,这话你留着送机的时候说多好,我得过两天才走呢,你现在说了,等到了机场再念一遍?”
陈洛忍不住苦笑,心里却是矛盾异常,一时恨不得立刻把苒苒送上飞机才算安心,一时又舍不得她独自一人飞往异乡。
“早知道就不该管这些事情,早早买了机票和你一起走。”
苒苒听了忙道:“可别!我可没多少钱,出去了还指着你养我呢,所以你还是把你的这些财产都好好打理一下,好让咱们以后吃喝不愁。”
眼看就要出国了,苒苒倒是越发清闲起来,陈洛于是也不去办事,只想着多陪陪她,苒苒却不愿意,笑道:“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块儿耗,说不定哪一天就相看生厌了。我这最后的两天得和穆青一块儿过,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陈洛无奈,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把苒苒让给了穆青。
临上飞机的前一天,苒苒早上刚把陈洛打发出了门,正想着给穆青打电话,号还没拨出去呢,手机却先响了。电话是买了她的房子的女人打来的,说收拾车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她落下的东西,请她回去取一下。
苒苒想了想,才记起来车库里是有些杂物的,不过却不是她的,而是夏宏远的。公司破产,夏宏远人虽死了,却留下满身的债务,非但公司里的地和房子都被拍卖了,就连他的私产也都被法院强制执行了。房子被人买走了,里面的一些没用的东西却被人送到了她这里,他看也没看就叫人堆进了车库里。
苒苒懒得过去,就和那女人说叫她自己看着处理好了,谁知对方却不愿意,坚持道:“夏小姐,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过来处理吧,毕竟是私人物品,我们不好处理的。”
苒苒没法,只得先给穆青打电话约回头再联系,然后就直接找了个收废品的老头,带着他一同去了原来的住处。她从买她房子的女人手里拿了钥匙开了车库,指着里面堆的杂物跟收废品的老头商量:“大爷,你自己来动手收拾,钱我不要你的,你也不要我的,怎么样?”
里面大多是书籍,买了也能得不少钱,老头自然乐意,便叫苒苒在一旁等他,他负责把车库里面收拾利索了。
苒苒点点头,走到不远处的休息椅上坐下玩手机,正百无聊赖的时候,老头在车库门口喊她:“姑娘,收拾好了。”
苒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给新房住打了电话叫她下来拿车库钥匙,自己也去车库那边看。那老头已经将车库里的杂物都请出来装到了板车上,又拿着一本书和几张照片递给她,憨厚地说:“从这本书里掉出来好几张照片,是你家人的吧?自己收好吧。”
苒苒有些诧异,接过书和照片。书是很普通的一本词典,照片上却是夏宏远和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合影。苒苒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在其中一张照片后面发现了一行钢笔字:九六年与阿妍摄于庐山。
“阿妍”这个名字一下子提醒了她,她忽地想起了韩女士曾说过的在十几年前因为夏宏远而跳楼的那个姑娘。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苒苒忍不住仔细地打量着照片上的这个年轻女孩儿。人很漂亮,不是彭菁那种艳丽的美,而是清丽,眉清目秀,纤细娇柔。苒苒突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旁边收破烂的老头一边整理着板车上的东西,一边与苒苒说:“这种带人的照片不能乱丢,不吉利。”
买苒苒房子的女人从楼上下来拿钥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又见苒苒看着照片发呆,忍不住也跟着插话,“我们老家那边也有这样的忌讳,带着人头的照片不能随便扔。以前有个姑娘和男朋友分手时把一张两人的合照留给了男朋友。过了两年,那姑娘突然开始头疼,半边脸上还起了疙瘩,去医院怎么都检查不出病因。后来就有人提醒这姑娘有没有照片什么的给过别人。姑娘这才想起来,就去前男友家里找那张合影。结果去了才知道前男友把两人以前联系的信啊照片啊什么的都放进了阁楼角落的一个纸箱里,有一次阁楼屋顶漏雨,把箱子都泡了,那照片也受了潮,姑娘的脑袋都潮得看不清人了……”
苒苒没把这个恐怖故事听进去,却被她说的一句话提醒到了。她的确见过这个女孩的照片,那是在很久以前,她送醉酒的陈洛回去,在他卧室里看到过一张他少年时和别人的合影,照片里的姑娘依稀就是这个模样。
苒苒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把,恐惧像是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地朝她扑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面前仍在说话的女人,片刻,突然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她搬到陈洛家里之后,他就把卧室让给她住,自己则住进了书房里。她曾记得他卧室的床头上曾摆过一张合影,这次没见到还笑着打趣了他一句,问他是不是把以前的罪证都处理掉了。
她对陈洛当时的反应记得很清楚,他只是温柔地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