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我忽然意识到,他刚才大概都听到了。先前闷着脑袋到露台就打电话,也没顾得上看看有没有人。
“你和他很熟?”
“哦……还行……”好些年不曾有过任何联络,我不知道这算熟,还是……不熟。
“会议结束后去哪儿了?一直没见到你人。”他问。
“刚才去见了Eric。”我答。
他踱步过来,停在我跟前,“他不该不知会一声就找我的人过去,你该叫上我。”他蹙眉。
“没什么大事,一点点小事而已。”我忙说。
“打刚才那个电话是他的要求?”他说,语气里带上一些怒意。
“啊?”
“我去找他谈。”领导转身要走。
“哦,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因为旧友碰面,我约他吃顿饭而已,和Eric没关系。”
他真这样怒气冲冲地过去弄不好会闹僵,我知道他的脾气,作为领导他是再好不过的领导,十分保护他的团队,即便是人员犯了错也只能他来说,老总都不该直接插手批评,这是他的原则。坏的他会扛着,好的又极力为大家争取,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团队很少有人员流失,大家都愿意留下,哪怕只为他。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为了我的错误和老总发生不愉快的事,否则我就是一错再错了。
“他只是要我以后工作更努力一点。领导,早上会议的事,实在对不起。”我道歉。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他蹙着眉,“这么多案子都做了,不会是因为紧张。”
“是紧张,”我躲开他的视线,“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紧张又是因为什么?”他又问,“那个叫杨恒的人?”
我吃惊,抬起眼睛,他定定地看着我,默着等我回答。
“你……为什么会……”
“你的情绪都在脸上,我不是瞎子。”他说。
41我要得到他
“只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大学那会儿发生了一些事……”我解释,有些语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
我解释不清楚,那些陈年旧事也不愿再多提及,就沉默下来。好在他也没再多问。这是他的优点,知道分寸,明白有些事情你不想提就不逼迫你一定要提给他听。
只是这一整天下来,他显然一直不怎么高兴,阴沉着脸进进出出。小春和玲玲见到他都不敢吱声,我也尽量避免去烦扰他。毕竟他一大半不高兴的原因必定是因为我早晨提案时的失误,以及我无法给他一个有说服力的会造成那种失误的理由……他不因此责骂我却使我感到更加内疚,他完全可以像Eric那样劈头盖脸训我一顿的。
午休时间,我抽空回了趟家,冲个澡换下早晨汗湿的衣物,挑衣服穿时本已抓起牛仔裤准备套上,却在那个时候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见他就穿件裙子,穿裙子……
穿裙子吗?
我望着牛仔裤愣住半晌,转身看一看衣橱,裙子啊,倒是有一条还过得去的,那是去年老妈硬扯着我去买的,为之后她安排的一次相亲。买是买了,我当然没穿去相什么亲……我放下牛仔裤取出那件裙子,火红火红的,剪裁优雅大方又不失一点性感。穿不穿……
忽地回神,我猛地丢掉裙子,狠狠一拍额头,昏头昏脑的笨蛋,想什么呢,真打算去做间谍搞色.诱么!我三下五除二套上牛仔裤,穿上衬衣外套,简单上个妆,搞定回去工作。
下班时间一到,我就收拾东西出了办公楼。跳上一辆出租车赶往杨恒所在的酒店。堵车堵得厉害,我很少在下班高峰期打车出行,一时竟忘了这寸步难行的交通,早知道去挤一挤地铁都比这快得多。
时间走得快,车子却如乌龟爬,急得我几乎把手表看出个洞来。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再看时间,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多。
到了大堂我急忙打电话给他。
“对不起,我迟到了。”
“来我的房间,2018。”他啥都不说,只蹦出这么一句。
我愣了愣,立马反应:“哦,如果你需要准备准备,我可以在大堂等你,你慢慢准备。”
“找不到地方就叫客服带你。”他却牛头不对马嘴地来这么一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被生生挂断的电话,郁闷,要不要这么粗鲁啊?是,我迟到是我不对,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吸口气定定神,怎么一碰上他就气血翻涌呢?真有本事啊这人。
无奈,只好去找他。找到房间打算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我便推门径直入内。到了里面发现这是个套间,他坐在外间的会客厅里,沙发椅子旁竟是一整面落地玻璃,一眼即可看见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江景,真够壮观。
他歪头望过来,不起身招呼,也不出声说话,怔怔的好似有些恍惚。
我这才注意到,他根本没准备,西服丢在一旁,领带不见,身上的衬衫还开门见山地解开了好几颗扣子。
我走到他身旁,催促:“你不准备吗?不是说去吃饭?”
“小多,”他仰起脸,勾起唇角笑了笑,“告诉我我没在做梦。”
那声音低柔依赖,恍惚得使我的呼吸忽地就变得困难,那声音把我瞬间拉回到20岁年纪,那时候他都用这个声音唤我说,小多,我饿了做饭吗,小多,扣子掉了给想想办法吧,小多,和我回家过节去……
我猛地摇一摇头,一定是我听错了,我的眼眶怎么就酸涩了,我急忙转身背对他,“走不走?去吃饭。”我说。
“坐吧,晚餐一会儿就来。”他说,那声音恢复如常,或者……是我的耳朵恢复如常……
“什么?”我回转身。
他又笑:“放心,就算在这里吃也还是最好的牛排,我叫顶楼的餐厅送下来。”
“送下来?”我左右看看,他是说要在这里吃?
“嗯,餐厅人杂不好说话,这里更好。”
“你,要说什么话啊……”我仍在犹豫,这样的环境太私密,总是……不好。
“比如你为什么来找我吃饭。”他懒懒地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这个,这……”我吞咽干巴巴的口水,无言以对。
“还不坐吗?”
我只好放下包,并且坐下。坐下时膝盖磕上什么东西,低头察看,却是他的膝盖,这圆桌太小了,距离就拉不开,我把椅子往后挪去一点,合拢双膝,绷紧着不再动弹。
“喝点什么?冰箱里有饮料,柜子上还有茶,或者稍等片刻就有红酒送过来。”他说。
“哦,那就等一会儿吧。”我说。
“嗯。”
他应着声把双臂搭上桌面,并倾身上前。
我慌忙转头看窗外风景,喉咙微微发紧。对岸高楼林立,灯火阑珊,江面有船只缓缓穿行,天色已由灰转黑,光影迷离。即使不看,我也能感受到桌子对面直勾勾的……奇怪的视线。我很迷惘,弄不明白他如今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本能地,我就想避开。
我的手被拉过去,我回转头,他把我的手置于他的掌心,拇指摩挲我的左手无名指。
我吓一跳,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紧。
“没带戒指,也没有戒痕。”他说,语调不疾不徐,“单身?”
我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我只觉得脑袋里那根筋绷得发疼,心情进一步遭到破坏,那指尖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触着我的皮肤。
“我还是个光棍。”他又说。
我的视线倏忽转去他的左手无名指,这才意识到,那里什么也没有……怎么会?
“我和她,没有在一起。”
我惊呆,更加困惑,一时却失语。乱七八糟!
门铃突兀地响起。
他皱眉不理会,过上一会儿,门铃再响起,他才终于起身往门口走去。
稍顷,他推了辆小餐车进来,上下好几层盘盘盖盖,他把小车停在桌子旁边,做起服务生往桌子上摆放刀叉餐盘,食物。酒也自己用起子打开。
这个那个好歹弄完,坐下来说一声“吃吧”,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看着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情慢慢平稳下来,思绪稍稍顺了些。我也拿起刀叉,切餐盘里的食物。
他似乎吃得很专注,眼睛都很少抬一下。大部分时间我把视线调去看窗外的夜景。其实景色一成不变,又不是变幻不定的烟花,怎么看也还是同一个画面,但我的视线得有个落点。送进嘴里的食物不知是什么味道,顶楼那家餐厅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一定无可挑剔,是我的舌头出了问题。
“哦,我该怎么结这个帐?”几乎吃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用餐巾擦试嘴唇,随后扔开,他已吃完。
“今天不谈公事。”他说,“牛排好不好吃?”
我也放下刀叉,结束进餐,正视他:“不论公事私事,说好这顿饭我请。”
“那好,你告诉我,今天来这里是为公事,还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