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顾结月点了点头,紧紧地将宁左的手给握住,好一会儿才道:“我的魂魄无法回到身体之中,便在这幻境之中停留了下来。”
宁左怔了怔,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离了这幻境会怎么样?”
顾结月浅浅笑道:“无处可去,魂飞魄散。”
宁左不语,看着顾结月淡淡的笑颜,突然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当真要说是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宁左这般思索的时候,顾结月突然道:“我虽不能离开这幻境,却能够任意改变这幻境当中的一切,阿左,窝无法离开这幻境,那么你会留下来在这环境当中陪我么?”
宁左低着头,没有看顾结月的双眼,点了点头。
也就在宁左点头的时候,整个幻境当中的景象发生了改变,原本的黄沙尘土突然之间都变了颜色,宁左发现自己面前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竟然长出了一颗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树上有着鸟儿欢呼雀跃,声音阵阵清脆,而随着那鸟叫的声音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四周的一切也都有了变化,黄沙变成了青石板,一片一片的铺展开来,而那些沙土突然自动堆积了起来,越堆越高,越来越厚实,最后成了一座宅院,立在了宁左的面前。
宁左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这里竟然是宁木镇,竟然是那宁木镇上顾结月和季蒙的宅院。
宁左张了张嘴,有些惊讶的朝顾结月看去,见他脸上泛着温言浅笑,不由低声问道:“你可以变出这些东西来?”
顾结月点了点头:“除了人,我什么都能够便出来,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幻境。”
“我们只能够在这里生活了么?”宁左低喃一声。
顾结月挑了挑眉,轻声问道:“你不愿意么?”
宁左抬眼看了顾结月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树和树上那一只嫩黄色的鸟儿,缓缓摇头道:“不,我很开心。”经过了那一次的生死相别,宁左只觉得,只要是能和顾结月在一起,就算是一辈子活在这幻境当中也是无所谓的。
然而……
“为什么教主会将我带到这幻境当中来?”宁左状似不经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结月脸上的笑容微敛:“听我说一个故事?”
宁左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终于出来了=0=
不过小顾……明显有点异常……
34轮回
见宁左点了头,顾结月很快朝着宁左伸出了手来,宁左不过怔了片刻,抬眼看了一眼顾结月清澈的眸子,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紧紧握住宁组的手,顾结月牵着她走进了身后的院中,两个人在石桌前坐了下来之后,顾结月才松开了宁左的手。宁左垂下头看着自己被顾结月放开的手,面色微有些异样。
她还记得当初她在宁木镇当中,一起去祭坛的时候,她心中有着郁结,顾结月当她是害怕了,便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松开。顾结月牵手总是牵得很紧,稍稍带了些力道,却不至于在她手上留下印记。
如今不过牵了片刻,她的手上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顾结月似是也见到了她脸上的异样神情,循着她的目光看到她手上的红痕之后,顾结月才皱眉道:“很痛?”
“没什么感觉。”宁左摇头,勾起唇角笑了笑道:“先说那个故事吧。”
顾结月点头,接着便是片刻的默然,应当是在整理思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一百多年前的祭天一事,宁应当已经听人说过了吧?”
宁左答道:“嗯,于先生对我说过。”
顾结月笑了笑,笑容之中隐藏着一些说不出的情绪:“人们为什么要祭天,你可知道?”
“为了求雨,于先生告诉我的。”
顾结月接着道:“为什么要求雨?”
“因为大旱。”
“为什么会有大旱?”顾结月继续问道。
“因为人间无雨……”宁左顿住了话头,不解的看着顾结月,见顾结月依旧轻轻笑着,突然之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句话道:“你是指……那大旱是人为的?”
顾结月没有回答,神色间却是将一切都肯定了。
宁左不能理解顾结月的说法:“大旱不是天灾吗?要当真是人为……那又怎么可能?”
顾结月抬目看向天空,而宁左见他的动作,亦是跟着将眼神移了上去,头顶是一片苍白,无云亦无天。
“这上头有什么?”顾结月淡淡问道。
“天。”
顾结月笑了笑,纠正道:“是阴天。”他这般说着,抬了臂朝着那空茫成一片的天空挥了袖,长袖如幕将宁左的视线掩盖了片刻,片刻之后,宁左看到那头顶的天空有了改变,不过是一挥袖的时间,那天空上便多了一颗太阳,阳光斜斜倾洒下来,将面前的景都染了一层光晕。
突然的阳光让宁左有些不适应,她抬手将那刺目的阳光给遮住,轻声问道:“这就是你想说的?”
顾结月颔首,话语之中全然是肯定:“这里是我的幻境,所以是我的世界,我想让这里无雨便能无雨,我想让这里无天……便无天。”
宁左恍然明白了顾结月的意思,但明白之后又觉得渺然不可言,她兀自从座上站了起来,直视着顾结月的双眸道:“你是说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也像是某个人的幻境一样,那人想要下雨便下雨,想要大旱……便是常年无雨?”这样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睁大了眼睛自己反驳着自己的说法道:“可是这世间哪里有人真的能做到这些事情?且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并非是这种幻境当中没有性命的花草树木。”
“有的。”顾结月轻轻笑了笑,深深看了宁左一眼,“这世间所谓的神,不正是能够操纵这一切的存在么?”
宁左怔住,咬了唇并未反驳。
顾结月继续道:“或许对于神来说,我们不过都是他们所制造的一场幻境,生老病死皆是他们眼中的戏,看了不过图一个乐子。”
“蝼蚁一般?”宁左问道。
“蝼蚁一般。”顾结月答道。
宁左看着顾结月的神情,静默无言,想听他将这个说法继续下去。
顾结月并未让宁左失望,他浅浅笑了笑,接着道:“两百多年前,有一名男子在偶然之中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行走在一片黄沙之中,所过的地方四周都是人,那些人全在他的脚下,很小,他必须认真地看才能够看清他们。”
“然后?”
“然后他有了兴趣,他盯着那些脚边的小人看了很久,那时间究竟有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将那些人的故事当做一场戏在看,他看着他们死亡,又看到他们出生。重复无尽,每一次出生都在重复着曾经做过的事情,过曾经过过的生活。”
宁左低垂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足尖,好像真的能够看到脚边行走的小人一般,然后她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结月扬了扬唇角,似是回味:“天下皆为我所有的感觉。”
宁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蓦然抬起头来,对着顾结月疲惫一笑:“所以便有了大旱?那人是怎么做到的?”她这般说的时候,只觉得心底有些寒,而这样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她也是说不清楚的。而也在这时,那树上原本跳着脚的鸟儿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清脆的叫了一声,接着便自那树枝上落了下来,正好落到了宁左的面前。宁左低头看了它一眼,见它微微偏了脑袋正对着自己看,不由软了心俯□子伸手将它给拎了起来。
顾结月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开口阻止,直到见宁左将那鸟儿捧在了手中站直了身子才继续道:“那人从梦中醒了过来,他喜欢上了那样的感觉,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是由谁来掌控着的,他开始畏惧神……他感受过注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生老病死永远轮回无尽的感觉,所以他怕那天神也这样注视着他。”
“他痛恨自己那般无用的只能陷进轮回里面……他想要自己成为这世界的主宰,他要当上那九天之上的神。”
宁左看着目中已经露出了张扬之色的顾结月,吐了一口气才茫然的开口道:“你不是顾结月。”
“我的确不是顾结月。”“顾结月”脸上的笑容依旧温软好看,但却不是宁左所熟悉的感觉,顾结月很少笑,顾结月其实很是别扭,不会主动同她说起这些事情。
从一开始见到面前这个同顾结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宁左便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但她一直未曾揭穿,因为她心中还有着一丝寄望。顾结月如今一直在沉睡,任她如何唤他的名字他也不曾惊醒,所以宁左也曾经想过……或许他的灵魂在另一个地方,只要她一直不懈的唤他回来,他便总有一天会回来。
所以在看到这环境当中的顾结月时,宁左是这样期盼着的。
即使面前的“顾结月”与真实的顾结月差别越来越大,伪装越来越脆弱,但她还是不愿意去揭穿这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