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沉默。如果是他,他也不会把这些提心吊胆黑暗血腥的事情告诉方纪。有些事该由男人背负,而不是家里无辜的女人。
“……开始没有说,后来她已经和你好上了,再说出来,除了让她内疚还有什么用处?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觉得亏欠你一个就够受了,何必让她愧对我们兄弟俩个?”
云越长久沉默着。
云琛继续缓缓地说道:“是不是听着很感人?宁愿她折磨怨恨我,也好过折磨怨恨自己?其实我只是想,若是两不相欠,至少她还能坦坦荡荡对我,想生气就生气,想任性就任性,不会感到难受压抑,没准有一天能放下过去和好如初。
她总说我是个霸道的男人。还真的是,我想占着她。我也想对你们好,可常常不知道怎么对你们好,只会固执地按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你们。可是现在,如果真的无法再见她,我宁愿她一辈子只记得我的好,而不是那些让她伤心的事。
阿越,你能不能答应我这件事?”
云越紧紧闭上了眼睛,“好,大哥,好。”
***
太阳渐升,流水迢迢,河对岸的人依然毫无音讯。
终于,一人涉水而来,筋疲力竭。明明每次都要无力地陷入水流之中,他又拼命挣扎着游出水面。终于他拖着残破的躯体爬上岸边,犹如一条半死的鬼魂。
83.原来我曾辜负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新增部分在后段,下章是个几年后的番外,最迟明晚码出来。
方纪看着那个男人筋疲力竭地爬上岸来,这一次,她终于敢直视他的脸。
虽然只见过一面,这张形同鬼魅的脸庞却像恶灵一样深深缠绕在她的脑海里。
——原来是他!
现在,在这无人的荒野再次与他狭路相逢,方纪并不如想象中恐惧,尽管这个丧魂落魄的男人在阳光下更加丑陋可怖。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还能让他活下去吗?还能让他再一次逃出生天?让他再有机会像阴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一样窥探着他们?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到云琛?伤害到阿越?甚至伤害到她的儿子??
不!他休想!
***
那个刚从死亡的漩涡里爬出来的男人却根本没有留意到暗处的女人,只忙着掩住自己的伤口,脑子里飞速旋转的也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活下去?
枪伤、失血、山穷水尽的体力,还有随时致命的感染……可是他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废弃的空屋里,推门进去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除了一个废掷在角落的打火机。
他如获至宝地把它捡起来,颤手颤脚地找来一些枯枝,堆放在石屋内的空地上,费力地把枯枝点燃。
火苗烧起来了,他贪婪地深吸一口盘旋向上的热气,火焰在他眼中居然跳跃出一丝希望的喜悦。他取出贴身的瑞士军刀,把刀口在火苗上细心地烤了烤,接着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刀尖轻轻抵住自己的伤口上慢慢一点点地割开……声嘶力竭地厉吼从他喉哝里迸发出起来 ——这时有一个人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
他从一片血色从抬起头来,“……是你?”
“是我,”她清澈无波的眼睛静静盯着他的脸庞:“云琛和云越怎么样了?”
他从片刻的怔然中恢复过来,露出诡异下流的嘲讽,“云琛和云越?你想怎么样?他们俩我帮你干掉了一个,你希望是哪一个?”
方纪脸色骤然一变,随即露出一个轻雅冷酷的笑容,“反正留着你也不会说出好话,见鬼去吧!”
说着她缓缓举起持枪的右手。
他一下子惊慌起来,没想到一向温雅的女人此刻竟敢持械杀人,可是她的眼底一丝慌张和犹豫都没有!“不、不,你别乱来,你这是在杀人!”
“没关系,上次你已经教会我了。”她冷声道。
“你不想知道你男人怎么样了?”
“无论他怎么样你都得死!”
“不——”他看着女人从容无波的眼睛,一股绝望从心底涌起,“方纪,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方纪微微一怔,他猛然用尽全气弹地而起向她扑了过来。方纪大惊,连忙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血花在他敞开的身体印染开来,那男人却浑然不觉般朝她扑了过来。
方纪被扑倒在地,手枪掉到一边。她奋力踢开男人去捡枪,那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扯过来压到身下,恶灵般眼里燃起癫狂而又迷乱的光芒,“云琛、云琛,我搞到你老婆了……”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丑陋无比的脸庞,方纪浑身血液都燃烧起来。她不能死在这儿,不能被这个半死的野鬼拖死!
那人看着身下奋力挣扎的女人心里却涌起一阵奇怪的茫然,眼前女人秀发披散,满目惊惧的样子这样熟悉,他恍然道:“阿玲……”
转瞬,妻子秀丽无助的面容忽然变得凌厉无比,方纪捡起地上依然燃烧着的枯枝狠狠刺进他流血的伤口里!
“啊——”
痛彻肺腑的惨叫几乎洞穿云霄。
方纪咬着牙,毫不犹豫地摁下去!手中的枯枝犹如利刃般将男人死死钉倒在地!
男人盯着她却说了一句莫名所以的话:“原来是你啊。”
原来,这是云琛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妻子。她们人不同,命也不同。
方纪看着眼前这张丑陋灰败的面容,脑海里不期然闪过一张年轻斯文的面庞,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忽然脱口而出:“彭浩……”
那人呆了呆,惨然一笑:“方纪,你终于想起来了。”
方纪心头剧震,茫然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你和陶玲当年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们好长时间……”
一瞬间,彭浩眼中复又怨恨聚结,他冷笑道:“找我?云琛会找我?!”
“是啊,我们找了你好久。伯父伯母都急坏了。”
听她说起他的父母,彭浩不禁又呆了,“……是的,他们的丧事还是你帮助办的,方纪,我谢谢你……不过,云琛!不是他我也落不到今天这一步!”
方纪摇头道:“你说云琛害你?不会的,怎么可能,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朋友……当年,他们确是最好的朋友,他崇拜他,跟随他,也暗暗有些羡厌和妒忌他。巧的是,他的妻子陶玲和他的妻子方纪也非常投缘,年轻的妈妈和准妈妈甚至商量着等陶玲的孩子生下来要定娃娃亲。
当时一切多好啊……可是,这一切都毁了该恨谁呢?
他该恨云琛吗?
他不该恨云琛吗?
“是,他是没有害我!可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到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他,姓魏的也不会拿我们两夫妻杀鸡骇猴,阿玲不会被人轮|奸,更不会被人活活整死!”
方纪震地说不出话来:“……阿玲……你、你说什么?”
他居然笑了,“你知道阿玲怀孕了对吧……他们就在那儿一遍一遍轮|奸她,我被绑着,你老公在一旁看着。如果他不听话,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
比噩梦更可怕的一幕一点点展现开来,“……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一点点重回炼狱,“……他们居然逼我和阿玲的尸体做|爱,我和她做!他们就在旁边看哈哈地笑。
他们没有杀我,就留着我时不时取乐,没想到我居然给逃跑了!我怕被他们找到,就拿硫酸烧了自己的脸,硫酸稀释了好几倍,我担心把自个一下给烧死……你说你们在找我?哈哈,其实这些年我就一直生活在T市,像地下的老鼠一样活着!见不得天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一夜白发,早早离世。不能去认他们,去认只会害了他们。再说,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们?当然,我更没有脸去死,没有脸见阿玲……我得活下去,得杀了魏森和云琛替他们报仇。
可惜,还没等我找到机会,云琛已经把他干掉了。哈哈,姓魏的可真是蠢,居然安插个女人在云琛身边,结果被云琛利用这个女人反咬他一口。如果我是他就不会那么蠢,在云琛身边唯一可以利用的女人就是你!
从那个女人忍不住去找你云琛就开始疯了,他再也受不了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冒险提前除掉了魏森……真他妈凶险,差一点就给姓魏的发觉了。
这些年,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躲在黑暗里窥视你们,云琛一定想不到,在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他的居然是我……”
方纪静静地听着,这么些年那样隐隐约约的点滴往事像被一条被窜起来的明珠,渐渐明了清晰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悲?是喜?是痛?是苦?是愧疚还是怨恨?是忧伤还是茫然?
云琛、云琛,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那一边,彭浩已近油尽灯枯,他看着方纪安静的面庞忽然想起五月清新明净的阳光,想起他们和他们最好的时光,“……方纪,当初你们第一次见面我也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