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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出版书] (林笛儿)


  
  他点头!
  
  这一刻的欢聚像偷来的,他满满的眷恋,不肯说出“再见”。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终究还是再见了,钟荩下车拦了辆出租回检察院。她脚步轻松,笑靥如花。
  
  常昊低下头,不愿看她离开的背影。有太多放心不下,但只能再次放她走。
  
  钟荩没有直接去检察院,请司机弯道去趟丽莎饼屋。
  
  真巧,出租车经过丽莎饼屋前,汤辰飞从里面出来,胳膊上挽着一头长长波浪卷发的女子,丰胸纤腰,妆容如水晶般剔透。
  
  “不要停车!”钟荩微笑对司机说道。
  
  汤辰飞有一天不说谎,估计母猪也能长翅膀。她对他还是有点了解的。
  
  常昊的助理在保安室等钟荩,“钟检,我很喜欢宁城。这儿的水好,大街上满眼都是美女。”
  
  “好啊,留下来给我做助理。”钟荩打趣。
  
  “你和常大律说去。”
  
  “你真瞧得起我。”
  
  “别人我不敢讲,但只要钟荩开口,哪怕你要天上的云彩做裙子,常大律都会眼都不眨地应下来。”
  
  “呃?”钟荩眼睛眨个不停。
  
  助理呵呵笑,“钟检你到现在还没看清常大律的心?”
  
  “去,去!”钟荩笑了,抢过他手中的车钥匙,“没轻没重的,我有男友。”
  
  助理嘴巴张得能塞一只鸡蛋,“常大律也是一泰坦尼克号呀,首航就撞上冰山!”他同情地把脸挤作一团。
  
  钟荩不敢苟同。
  
  等电梯时,钟荩嘴角噙着一丝笑。常昊的分析已经平息了她心内的恐惧。
  
  身边又站了几人,她抬下头,见是钱检察长,忙恭敬地打招呼。
  
  钱检察长看着电梯上方闪烁不停的电子屏,“戚博远案判决了?”
  
  “嗯!”
  
  钱检察长面无表情哦了一声,电梯门打开,一行人有序地进入,没有人说话。
  
  钟荩先下电梯。
  
  电梯门合拢时,她听到钱检察长说:“手边的事理一理,准备交接。”
  
  69,故事(一)
  
  第二天,钟荩的办公桌就从侦督科搬去了资料室。前前后后加起来,她在侦督科呆了恰好半年。手里的工作移交给了同事,侦督科没有补充新鲜血液。牧涛脸黑黑地要去找检察长,钟荩拦住了。从进侦督科那天起,牧涛非常维护她,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怕再这样下去,有些事会越来越说不清。
  
  人的想象力向来丰富。
  
  她敬重牧涛,她比他更在意他的形象。
  
  “我不会放下那件案子。”走的时候,她对牧涛说道。
  
  牧涛第一次感觉钟荩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我也不会就此搁浅,但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单独见汤辰飞。”他叮嘱。
  
  钟荩沉思。
  
  资料室已有四位科员,三女一男,对于钟荩的态度不冷不热。办公室刚换了一批新的档案橱,钟荩的工作就是把所有的资料重新登记、输入电脑。这个工作很庞大,估计至少得半年才能完成。好处是钟荩不需要与任何人打交道,非常安静。
  
  换岗位的事,钟荩没和任何人说,包括凌瀚。她现在上下班定时定点,多了许多时间陪凌瀚。这其实是她目前最想要的。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凌瀚没让钟荩乱担忧,他的态度似乎变得积极而又明朗。
  
  卫蓝没有从北京传真处方过来,而是拜托宁城的一位精神病专家替凌瀚复诊。
  
  那位专家在江北开设了一家治疗兼疗养的医院。钟荩开车和凌瀚一块过去。经过过江大桥,交通有点堵。凌瀚朝不远处屹立的一幢幢新建楼房,说:“那是临江苑,阿姨在那给买了套房。”
  
  钟荩微笑:“你们见过面?”
  
  “是的,也没好好招待阿姨。”
  
  方仪来小屋的事,钟荩知道,但她想凌瀚主动提起。隔了几日,方仪也把她带到了临江苑。
  
  她站在江岸边,天是铅灰色的,阳光藏得极深,江水显得有些浑浊,有几艘大货船交错驶过,两岸绿色的芦苇随风摇摆,这一切无形之中,都增加了江面的动感。
  
  她回身,雷教授书写的“临江苑”三个字高高悬挂在小区大门的正中。字体巍峨又不失俊逸,大气磅礴。
  
  方仪目光胶在那三个字上,沾沾自喜,当初我一眼看中这里,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份缘。
  
  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份娇态。
  
  钟荩忙转过头看江水。
  
  临江苑主体已封顶,后期的绿化与装饰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售房部小姐一再保证,再有三个月,就能交房。
  
  “喜欢这儿的环境吗?”前方的车开始蠕动。
  
  凌瀚轻轻说:“怎会不喜欢,像个梦一样……”
  
  钟荩控制不住鼻子发酸,“书房朝着长江,你在里面写论文。累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吹吹江风,看日出日落,看四季交错。”
  
  “春天到了,我们再去安镇看油菜花。”
  
  泪哗地一下冲出了眼眶,钟荩羞涩道:“别管我,我是因为太开心。”
  
  凌瀚探过身吻钟荩的双手。
  
  疗养院很幽静,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林荫下面散步,除了目光呆滞,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专家让钟荩在外面坐会,“等下再告知你具体情况,你若在一边陪着,他心理压力剧增。”
  
  钟荩点头。
  
  楼下墙上挂了许多幅风景画,钟荩一幅一幅的欣赏。一位中年男子捧着一箱药剂从外面进来,汗流得太多,手有些打滑,他不住抬起腿顶箱子。钟荩上前帮他搭了一把。他道谢,把药剂送进库房。他拭着汗,问道:“你是病人家人?”
  
  钟荩点头。
  
  男子眼中眼露同情,“非常辛苦吧!”
  
  “没有啊,我觉得很幸福。这儿病人好像不太多。”
  
  男子说道:“你看到的都是病情较轻的,大部分关在里面。你要进去看看?”
  
  钟荩摇摇头。
  
  “他们个个都像恐怖分子,不知道能干出什么可怕的事。家人把他们送到这儿,算了却了心事。有些人进来就不会再出去。”
  
  钟荩听得心戚戚。
  
  等候的时间有点长,长得超出了钟荩最远的想象。时间一分一秒细砂轮似地打磨着她的神经,把她的耐心磨得像一张纸---是那种用钢笔轻轻一勾就勾出纤毛来的薄纸。
  
  终于,凌瀚从楼上下来,护士领着他去拿药。钟荩走进专家办公室。
  
  专家两手交插,站在窗边。
  
  “他的情况非常好,好到我觉得卫医生夸张了病情。”
  
  钟荩心中一喜。
  
  “但还有一种情况,听说过中国有句谚语么:久病成医。他是属于清楚自己病情的患者,他有可能已经学会隐藏病情,知道怎么应付医生的诊断。反言之,他体内的抗药效性很强,药物没有太多作用,他完全是用意志在与病情对抗。”专家又说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专家模糊地回道:“他还是一个病人!”
  
  钟荩的心又惴惴然,“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别给他压力,好好过日子。”专家伸手握住钟荩的手,“他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
  
  “是的,我以他为傲。”钟荩唏嘘。
  
  专家送钟荩下楼,凌瀚提着药袋在等他。他的脸像一堵密封的墙,看不出一丝裂缝,既没有悲也没有喜,更没有激动和焦虑,有的是一种平和。像静水,像冷铁。没有一丝气息!
  
  凌瀚走过来牵她的手,掌心相贴,他感觉到了钟荩手心的汗。手指在钟荩的掌心划了一个圆圈。
  
  两人相视而笑。
  
  “哦,他们到了。”专家急步下台阶,木槿花盛开的路边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载人的小型中巴,一辆是载货的大货车。
  
  工人们顶着西斜的阳光卸货,汗水像虫子样爬满了脸。似乎是哪家搬家公司,有大橱小柜,沙发茶几,最多的还是书,一箱又一箱。
  
  大巴车的车门开了,腆着肚子下来的男人,钟荩眯着眼,认出是远方公司的吴总。她的心缩成一个软绵的球,浮到了她的喉咙口。
  专家爽朗温和的寒暄声中,戚博远最后从车里下来了。
  
  除了景物换了季节换了地点,人略显消瘦,这个戚博远与在杭城初见戚博远的影像几乎重新叠。斯文渊博,风度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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