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上院门,朝苗圃看了看,折身往方晴家走去。
厨房里飘出八宝鸭的香气,这是方晴的拿手菜,就是很费时间。
“小姨!”钟荩朝客房看了一眼,门敞着。
方晴给她洗了只梨“刚摘下来的,嫩着呢!”
“小姨夫和哥都去苗圃了?”“嗯!”
“常昊呢?”
“找凌瀚喝酒去了。”
凌瀚,这个名字,在何家不是一个禁忌词,他俨然也是何家的一分子。仿佛,他并没有离世,他一直一直都活着,只是没有一个具体的影像。
如此坦然,悲伤自然就淡了。
凌瀚墓前,有花树、果树、四季长春的盆景,在那里,你察觉不到幽暗,而是舒适。何家经常去那里修剪。每每培育了新品种,红叶总要在那里栽上一棵。
现在的凌瀚,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钟荩往苗圃走去,天要黑不黑的,寒意有点加深,她环抱住双肩。
苗圃边上有条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凌瀚的墓。
常昊每一次来,都会找凌瀚喝酒。
他们都没正式见过面,可是却像有说不完的话,常昊一喝就是一小时。
钟荩没有打扰常昊,他已站起身来,风送来汾酒的香气。
淡淡的暮色里,他的眼神幽深,不让人看出任何情绪,却又像有层阴霾,在掩饰着什么。
钟荩突地感到他的孤寂与无奈无边无际。
她心慌的避到一棵树后。
当常昊走远,她来到凌瀚墓前,手指轻触着那五点水。
“凌瀚,告诉我,他和你聊什么了?”
微风轻荡,吹起她的衣角。
夜色四临。
这样的静,这样的黑,突然,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深处的情。
晚餐桌上,气氛融洽,何劲谈笑风生。常昊不擅长幽默,但他看上去很开心的,似乎,今晚的失落与苦涩,是钟荩的一时错觉。
没有任何人拿钟荩和他打过趣,每个人都说他们只是朋友。
她的心,所有的人都在小心的呵护着。
他会不会觉得很辛苦?钟荩偷偷的看他。
吃完晚饭,他送她回家。在院门口,他向她道别。
她怔忪的站在院中,心里有什么,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她慢慢蹲下来,将脸埋在臂弯里。
其实何须问,何须说,他早已让时间来掀开他那一颗心,她看的很清楚。
很多很多的事,她已经无法忽视。
常昊啊!
夜里落了雨,秋风秋雨愁煞人。
满院的残红、落叶!
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鸣叫着,钟荩丢下扫帚跑过去。
“钟检,你能帮我联系到常大律么?”是常昊的助理,很焦急“他关机了!”
钟荩忙回道“我可以的,有什么事?”
“他爸妈来北京了,说是给他个惊喜,陪他一块过中秋,结果,他一度假,就玩失踪。钟检,这真的不是个好习惯。一个大律师,多少人找呀,大事小事,可他竟然关机。你如果遇到他,务必让她赶快回电。他老爸可是国家级的特级教师,老妈是著名的儿科医生,我可不敢得罪。”
钟荩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助理激昂的语气一转,有点感伤“钟检,我...不是替常大律说情,他会打官司,可是他在感情上真的很笨。都三年了,他剧没一点进步,偏偏还孜孜不倦,我的头发都替他愁白了,你说再过几年,他都四十了,哪个姑娘还嫁他?脾气不好,性格坏,嘴巴不饶人,哎!钟检,其实呢,我们心里总有忘不掉的人,但并不表示,我们就不能再爱上其他人,那...还是个好男人呢!”
自相矛盾的一番话,让钟荩想笑又想哭。
早餐桌上,何家的人一听说常昊爸妈在北京,都急急催常昊赶回去。
钟荩开车送常昊去县城做火车。
长假第三天,火车站并不太拥挤。票买的很顺利。
常昊怔怔的看着长长的轨道,神情似疲惫,又似忧伤。下一次再来安镇度假,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春节,钟荩都要留在宁城陪钟书楷过年,她是个非常非常称职的女儿。
他在心里默数,五个月,太漫长了,他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这不是好事,要吓到钟荩的。
列车拉着长笛进站了。稀稀落落的旅客排队上车,常昊站在最后
“常昊...”
他忍住隐隐泛滥的留恋,笑笑“回去开慢点,注意安全。到了安镇后,给我来个电话。”
钟荩眼底升起一团热雾。
她想起他们的初见,他是那般的张扬倨傲不可一世,眼前的他,却是如此低微、小心、体贴细致。
每一次遇事或疲惫无助,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她对他的依赖是那么的自然。
她握住他的手。
他在发抖。
“走不走?”列车也问道。
“我没有买票,上车后可以补一张么”钟荩问道
常昊目光紧紧看着她。
钟荩低下眼帘,脸颊浮起一抹晕红“北京...秋天很美,我突然想去看看。”她抄袭了他第一次陪她回安镇的创意。
常昊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张开双臂,抱着她,跳上火车。
列车开动了,他们站在过道上,常昊不敢呼吸,怕惊碎那梦似的场景。
钟荩微弱的一笑“我还是那个钟荩,不会改变很多,但是...”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没有虽然,没有但是,我说过我的心脏很强大,可以容纳你的所有,所有所爱的人。是的,北京的秋天很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不我会牵着你的手,紧紧的。”
他睁开眼睛,灼灼的凝视着她。
心,欣喜若狂。
钟荩眼角微闪,有疑似泪的水光“好!”
她仰起头,正好承接住他落下的唇。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
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
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
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会因为一个特别的季节,花儿会再次绽放
没有擂鼓般的惊慌,只有一片温柔的宁静,仿佛一道甜美的甘泉从彼此的唇,往心底最炙热的地方流淌而去。
三年前,当她提着热狗和热饮在他的暴跳如雷中转身而去时,她以为他们就像街上不小心踩到对方鞋跟的两个陌生人,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那,是故事的开始。
这,是故事的结局。
—— 出书版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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