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再不让我进去我会死的……”
没有任何动静,雨哗哗地倾泻了下来,虽然有屋檐的遮蔽,我还是很快就被浇透了,身体像是要被冰冻起来一样,头痛得要裂开,只能像个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雷电却越发的肆虐,我几乎感到,有一只手从黑暗中攫住了我的喉咙,用力地要切断我最后的一丝呼吸。
我用尽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后的力气向着那扇门狠狠砸去。
门还是岿然不动,我揪着前襟,感觉到心脏也在慢慢冻结。
正当我闭上眼睛想完全放弃的时候,门开了,两个男护工嚷嚷着:“怎么回事啊!”
我竟然已经没有力气跨过那道门,他们把我架了进去,一个在说:“看样子得赶紧交给医生处理。”
我看到郁安承从床上抬起身,眼中也有一丝惊诧划过。
出了这个病房,我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用力挣脱那两个护工,连滚带爬扑到他床前,抓起床头柜上的那个掌上电脑颤颤歪歪地写:
“求你,和我结婚,否则,我妈会死。”
他眼中明显地震颤了一下。我又继续写:“我绝不打扰你的生活,你可以就当养了一条狗或一只猫,只要和我结婚,求求你!
郁安承撑着身子费力地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手猛地又揪紧了胸前的衣服。
边上的护工不知在嚷嚷着什么,两个人一起上来用劲拽我,我死死抓着一根床脚,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只是不停不停地喊:“求求你,求求你……”
他们把我腾空抬了出去,送进一间治疗室,在被打了一针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我的喉咙已经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醒来的时候床边并没有人,头还是有点疼,手脚也发软,但我只顿了一秒就跳下了床,跌跌撞撞就往郁安承的病房奔过去。
佟助理把我拦在了门外,神情严肃。
“让我进去,我还没有解释清楚!”我声音嘶哑,喉咙像被割了一刀似的泛着血腥气。
“昨天晚上,安承又出现了两次不规则心颤。”
佟助理低沉地说,虽然并没有流露埋怨,但我立刻僵住。
佟助理的礼貌还是一分不差:“这几年来安承的病情一直还算稳定,这样频繁的犯病,实在非常少见,辛小姐,还务必请你体谅。”
我像被针戳了一个大洞的气球,原先鼓起的力量在沮丧中全部泄露。
毕竟,如果郁安承有什么事,我万死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如果再纠缠不放,说不定只会适得其反。
我无力地回过身靠在墙上:“对不起,我会马上从郁先生面前离开。”
“辛小姐真是识大体,”佟助理欠一欠身,“下次会面之前会再和您联系。”
“下次会面?”我惊愕地停住脚步。
“是,”佟助理肯定地点头,“恭喜你辛小姐,安承同意和您结婚了。”
天可怜见,郁安承的开恩,对我当真是可喜可贺。
一周后,我妈的手术顺利进行,执刀医生请的是业界口碑最好的帝都某医学院主任,里里外外安排的还是佟助理。
我看出来,这位高深又低调的中年男人,名义上上是郁氏的行政主管兼法律顾问,实际上就是郁安承的私人助理兼管家和保镖,郁安承相关的事务,都是由他出面处理。
这样深藏不露的人最难讨好,但还是多次向他表示了我对我未来丈夫健康的关心之情。
佟助理的回答很官方:“请辛小姐放心,安承的身体在恢复中。”
这个恢复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个月后,我才再次见到郁安承。
看得出如果结婚证也能请人代领的话,他是绝对不想亲自跑这一趟的,签字的时候他下笔极快,直到把我送回学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告别的时候佟助理通知我,这个周末,请我上郁氏的宅邸登门拜访,接受郁家人的亲切接见。
我有些本能的胆怯,就仿佛一只小蚂蚁终于要爬到狮子的脚下,但也不是特别忐忑,有的时候,已经低到了烂泥里,反而就是最大的勇气。
那一天我脱下格子棉袄摘下黑框眼镜,换上大学时参加某次品牌服饰展示时,主办方赠送的一条粉色羊毛连衣裙,精心修剪的长发自然披在肩上,还化了点淡妆。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算不上光彩照人,但至少清丽可人。
可是,谁又会在乎?
VIP最新章节 4(四)
郁家的府邸并不在大型住宅区,而是独占了城东靠山面水的一片开阔地势,整个感觉如同一座城中园林,古色古香又大气恢弘,里面有大大小小好几栋别墅。
接见我的是郁广庭一家和两个直系的叔伯长辈,态度都是得体而并不亲切。
郁广庭的现任妻子据说三十多岁,是那种一目了然的漂亮,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并不比我大几岁,一对龙凤胎都遗传了妈妈水灵灵的杏眼,打扮矜贵精致,像橱窗里的小模特。
反倒是郁安承,只穿着最家常的裸色羊绒开衫,头发还有些乱,眼睑始终垂着,只看见两道微微上扬的豁长眼线,像两道黑色翅膀的剪影。
午宴虽是自家厨子掌勺,但是菜色的精美堪比星级酒店,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动筷,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可等了好久不见有人来,倒是等来一阵趾高气昂的狗叫,一只毛色灰白的小狗扑通扑通窜了进来。
我不由的喉咙发紧。
我不怕狗,甚至有些喜欢,但是天生对毛皮过敏,厉害的时候气喘到要窒息,所以对猫猫狗狗都避之不及。
谁知那只狗目标明确地跑到我面前,对着我汪汪大叫。
我下意识地退避,狗气焰更加嚣张,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闪躲中我打碎了桌上的一个瓷碗,才听到狗后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娃娃音:
“梵高,小心被碎片刺到!“
眼前人影一晃,竟然是郁安承,他快速地把狗抱了起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担忧地看着那条狗。
我低下身子收拾碎片,被郁广庭的妻子制止:“别动,有保姆。”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手足无措地呆在一边。
大概是查下来没什么事,那个娇小的女孩把小狗贴在脸边使劲地蹭着,声音甜得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嗯……乖宝贝,吓死妈咪了,没事就好,你要是吓到了爹地,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
她的娇嗔被郁广庭打断:“奶奶怎么样?”
她放下狗站直了身体,声音没有刚才那么甜了:“姑奶奶说,她今天有点累,就不过来了,请大家……”
她瞟了我一眼,很不情愿:“招呼好辛小姐。”
大家的脸上同时露出担忧的神色,郁安承垂头坐回到了座位上。
席间气氛不可避免地沉闷,他们本来就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也并无和我敷衍的热情,就只稍微聊了聊我的工作。
而郁安承和那个女孩坐在一起,几乎一直在和那条狗逗着玩,他们不时用手语交谈,毫无阻碍,非常愉快。
反正也无聊,我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那个女孩,她二十出头的样子,肤如凝脂,五官称不上多美,但灵动可爱。
她的手语非常娴熟,而且优美,像是舒放的花朵。
而郁安承的动作更加纯属自然,双手翻飞,仿佛风掠过枝桠,或者是行云流水。
原来,他也有这样活跃明快的时候。
我对手语唯一的了解就是从小学跳到大学的那个舞蹈《感恩的心》,多少总是感觉机械,现在才发现,原来得心应手的运用手语,可以这么美。
我手里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活动起来。
大概是我愣神盯了太久,郁安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我一眼。
刚刚所有的好兴致,在他看我的那一个眼神里突兀地消失殆尽。
我慌忙地调转眼神也来不及了,他脸上划过一道鲜明的怒意,手里的动作也僵硬地停住,然后,突然推开椅子,不打任何招呼地快步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女孩立即抱着狗追了过去,跑到楼梯口挽住他的胳膊,同时回头看深深我一眼。
那个眼神里,仿佛有些得意,有些示威,又有些不甘的怨毒。
没有人喝住他们,只有郁广庭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都被老人家宠坏了。”
午宴后我被请到郁广庭的书房,这是郁氏掌门人第一次在私人场合单独会见我,我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郁广庭请我坐下,说话开门见山:
“你们这桩婚事,是家母的意思。”
这位郁广庭口中的家母,是曾在S市叱咤风云的一代商界女强人——惠如茵。
郁氏最早是S市一家有几百年历史的酒业老字号,解放后收归国有,成为国营酿酒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企业体制改革中,当时郁氏的第十九代传人郁华中和他的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接下了这个已经濒临倒闭的酒厂,但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郁氏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郁华中因病撒手人寰,从此,他妻子惠如茵用一介女流的柔弱肩膀,带领初出茅庐的二儿子郁广庭,以非同凡响的才智与毅力,重振了郁氏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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