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连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拉卫小娟上车，狠狠道：
“还不是我家宝贝女儿朱优优，您也认识的，她上次考试不理想，每天就在家生闷气，一个暑假都过完了，她还在耍脾气不愿上学。她妈又管不住她！这不？我申请了家属随军，把她们娘俩接到这里，我亲自盯着，看她还敢耍脾气不？”
舒医生一面挥手示意他走，一面感喟了一句：
“现在的独生子女真是娇惯啊！”
吉普平稳的行驶出军区大门，朱营长看看卫小娟额头“心”形的白伤疤，转头专心开车，据他了解，舒安鸿可是这个军区的卫生所所长，军衔不低于自己。他亲自送小姑娘出门不说，还开口让自己载人，这就太难得了。状似不经意问道：
“小姑娘和舒医生什么关系啊？”
“您说舒伯伯呀，他出题没考住我，倒被我考住了。就输给了我一张军区出入证呢。”
“呃！”朱营长先是惊讶她的普通话，接着就有些惊讶舒安鸿会输给她？还给她出入证？
不过，来不及多问，卫小娟学校前的小路到了。
不理会周围好奇的目光，她下车慢慢往校门走去。
“卫小娟！等等我！”
停住脚步，卫小娟看着喘着大气的女生追上来：李思琪？！比她略高的个子，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辫上还用红纱巾绑了一朵现在看来俗艳夸张的大花，背着一个蓝色牛仔布的双肩书包，一条粉白的短袖长连衣裙，一双肉色丝袜外套着红色塑胶凉鞋。
卫小娟不知怎的，想起一句土话：“超都超不来，袜子套凉鞋”（此处请把“鞋”读“hai”，“超”是指时尚的意思。）
没等卫小娟搭话，她拉着卫小娟的手，关切的看着她的额头。卫小娟感到她呼出的热气，清楚看到她长满小雀斑的小脸上浓浓的担心，感动的主动说道：
“没事了，今天还去了军区换的伤疤！”
“那就好！难怪我看到你从解放军的车上下来。你真幸福！”
卫小娟看着她的星星眼，笑道：
“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遵命！”
两人携手到了学校。
那时候的八一村小学，占地不到两亩，夯实的泥土操场上唯一的水泥建筑是一座高高的旗台，四周的建筑全是石灰砖和木材组成，木格的窗户没有安装玻璃，长形木桌凳，一张可以并排坐下两个人，整个学校不到二十间教室。
卫小娟随着李思琪的脚步来到了五年级的教室，看着教室里整齐的十套桌椅，暗暗叹了口气，这学期，学生就只剩下二十个了，她还记得，等到六年级毕业的时候，这个班上就只剩下六个女生了。现在的四年级还面临着解散呢！
山村和城里，同样是八零后，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不过人家城里的八零后全是独生子女；而山村呢？最少也是两个孩子吧。
还好李思琪在，卫小娟这才从她的动作中找到第一排属于自己的位置，旁边已经坐着一位男生了，干净白皙的脸庞，穿着也很整洁。卫小娟努力在脑海里筛选属于他的资料，只是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什么原因，想不起来了，不仅是他，全班起码一半的人她都安不上名字了！这可是个难题。难道告诉别人：我摔失忆了？很快否决了这个借口，大不了偷看大家的课本吧。她可不想成为“神婆”扬名的工具。
“叮—叮—”
电铃声响起，八点半第一节课时间到。
李老师抱着一摞备课笔记进来了，先是扫视了下边坐着的学生一眼，特地在卫小娟这停留了一秒，
“上课！”
“起立，敬礼！”第二排的一个同学站起来喊道。
“老师好！”
“同学们好，我们今天下午开这学期的班会，选班干部和讨论另外的事情！现在我们上课！”
……
相比李老师来说，新任的数学老师吴老师的普通话就完全符合外人对山村的理解了：
“我这阵教得你们数学（“学”读“xio”二声），不管你们前头老思（师）教得啷个样。从这阵开死（始），你们要全部听我的！”
只听了一段话，卫小娟就感觉要“开死”了，真不知道以前怎么习惯的？她有些担心，就吴老师这水平还是卫小明的班主任，难怪前世的卫小明，大学生的普通话都不怎么标准。这位老师完全印证了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川西人说普通话。”
只好貌似认真听讲，实则盯着书本魂飞天外去了！
第十三章 第一桶金也是要本钱滴！
下午，班会盛大开幕了，没有零食，没有节目，只是比平常气氛热烈了一点点。
开会前，李老师特地要求高文平来向卫小娟鞠躬道歉，见到最后那排过来一个个子高壮的男生，卫小娟连忙站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身高还不到人家的下巴。
“卫小娟，对不起，前天我不该推你，请你原谅我！”高文平一本正经的学了日本人的九十度鞠躬，结果忘记了站立的角度……
——嘭——
巨大的撞击声让全班同学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笑了出来，
卫小娟见到高文平抚着刚和课桌来了个“亲密接触”的额头，忍着笑，道：
“我原谅你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高文平闻言，傻傻的对在一旁幸苦忍笑的李老师道：
“李老师，已经原谅我了，我可以下去了吧？”
“嗯！你会座位上去吧。好了，同学们，咱们开始选班干部吧！一个班长，两个副班长，其他的就免了，现在开始提名！”
……
卫小娟的同桌叫董一建，正是卫大军搭车的董老板的儿子，按照老师的理论，坐在前排的一般是成绩最好的，他当然也不例外，因为家庭条件好，平时他对班上的这些人可是不屑一顾的，今天见到同桌异与往日的开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哼哼！没见过美女啊！”
小声说了句，然后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目光：小屁孩，装酷吗？
卫小娟今天一个上午已经把“情报”打探得差不多了，当然想起了这个高傲的小帅哥是谁了！人家以后还是初中计算机课程的老师呢？不过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有点惹人厌！
董一建一下子愣在那里，皱起了好看的浓眉，白皙的脸庞有些发红，对卫小娟这个同桌的迥异表现感到不解。
就在两人分神用眼光对杀中，选举的结果出来了：正班长是急公好义的李思琪；副班长兼学习委员是卫小娟；最后一个副班长兼纪律委员正是董一建。
接下来的事情就复杂多了，准备四个节目，在本校国庆前一天参加文艺汇演。
据说，全校会评选出成绩最好的三个节目，元旦节再去镇上的中心小学参加比赛。镇上的比赛设有丰厚的奖励：一等奖：学生二十块钱，负责的班主任两百块，以此类推，选出前五名。
李老师为此可是格外上心，她是小川县城里的人，只是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这山旮旯里。一待就是好几年了，“两百块”对她来说诱惑还是挺大的。但是环顾班上仅有的七个女生，还高矮胖瘦全齐，四个节目，还是很伤脑筋的！
为什么每个班要拿出四个节目？不得不说，还是学校太小逼出来的啊！全校的教师总共八个人，加上学前班，正好多出一个“机动部队”。学生数量这两年才稍微多一点，如果不要求每班四个节目，国庆节汇演铁定开天窗，元旦比赛就更是没搞头了。
激烈的商量仍然在继续，最后李老师终于拍板：大合唱一个，全班一起出马；相声一个，男生担任；舞蹈一个，女生全体出马；最后一个节目暂时没定，希望大家积极响应！
接着，就是商量一些杂事，比如：迟到的罚扫地；打架的请家长；
……
下午放学铃一响，一片兵荒马乱过后。卫小明早就跑得没影了，卫小娟这才安心的等着收完作业本的李思琪，一起往家里走去。路过平桥（就是八一村的村委会所在地）的时候，李思琪看着围在一堆买零食的同学，感激的对卫小娟说道：
“小娟，我请你吃凉水吧！还有萝卜丝！”
卫小娟透过人墙，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一个小贩，就一张门板，上面摆着数量稀少的几种零食，还有用井水加上糖精色素自制的“凉水”，用咸萝卜丝晒干装成小袋的“萝卜丝”，……生意还不错。
其实，这几年随着私人小煤矿的兴起，在两界镇，只要是舍得下井挖矿、不怕事故的人，家里还是比较好过的。大多数人对孩子的零用也不会苛刻，也有不少小孩借口买学习用具从家里要钱花。
要知道，其他的家长可不像卫大军那么“严厉”，买东西，好！下午东西拿来检查！零食，家里饭没吃饱吗？多吃点！王芳呢？她的兜里都没钱，怎么还有多的给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