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岸上传来惊呼和嘈乱,男男女女们被这一阵大雨打得往屋子里逃。啤酒葡萄酒就那样横七竖八地扔在沙滩上,录音机的主人抢了他的宝贝就走,邓丽君的一曲《再见,我的爱人》生生被打断,像是有人掐断了她的脖子。
粗大的雨点打在篝火堆上,哧哧地直冒白汽。陈鸿喜捡起沙滩上不知是谁的一条浴巾披在白薇的头上,护着她往屋子那边跑。
白薇这时候才想起甘遂来,她尖声呼叫甘遂的名字,拦住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问,你们看到甘遂没有?所有的人都摇头,匆匆从她身边跑过,白薇停住脚步,借着篝火残余的火光,环顾四周,就是不见甘遂的身影。
陈鸿喜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白薇不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往海边寻找,陈鸿喜急了,说:“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是生了病,还有几条命可以救得回来?”
白薇指着海面说:“甘遂……”
陈鸿喜说:“他一个大老爷们,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就这么一个海滩,又不会丢了。”
白薇怒道:“浑蛋!他会去死的。我知道他会去死的。”
陈鸿喜也怒了,说:“死就死好了,这样没种的男人,死一个不嫌多。女人还没寻死,他倒先要死要活起来了?”
白薇哭了,她说:“鸿喜,你不明白他心里难过,他不说,但我知道。”
陈鸿喜呸一声,说:“浑蛋。那你快回去,我去找。”
白薇摇摇头,说:“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你往哪里去找?”
陈鸿喜怒了,说:“那要我怎么样?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懒得伺候你大小姐。”
白薇说:“你滚,本来也没请你去找。”
陈鸿喜骂一声他妈的,拖了白薇就走。白薇哭哭啼啼,嘴里直叫甘遂的名字,却犟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他往沙滩上拖着倒退着走,眼睛却看着海水的方向。
终于海雾里走出一个人影来,笑骂说:“陈鸿喜,你放开我老婆。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死心,想勾搭她。我还没死呢,你就着急下手了。”
陈鸿喜闻言手一松,骂一声滚。白薇挣开他的手,扑向那个人影,拍打他的胸脯呜呜地哭着问:“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甘遂揽紧她往岸上走,把她头上的浴巾遮得更紧实一点,说:“我在游泳,还能去哪里呀?一下雨我就往岸上游,谁知穿了裤子怎么也游不快,我只好在海里把裤子脱了。你知不知道,在海里脱裤子太他妈难了,绝对是高难度的技术工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了裤子,这就游回来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游泳水平吗?”
一边是一边打哆嗦,抖得像打摆子,对陈鸿喜说:“谢了哥们。”
陈鸿喜唔了一声,说:“那我回去了。”找准方向朝自己的房子跑去。
甘遂拥紧白薇,顶风冒雨,一步一挨地回到小楼。进去剥下湿透的衣服,跳进浴缸里,两个人搂在一起打寒战。热水出来,冲在身上,甘遂一个接一个打起喷嚏来。
Chapter 4 梅竹
那场雨一整夜没有停,早上起来,他们发现他们是住在水帘洞里。
甘遂站在露台上对着雨帘诗兴大发,吟起着名的《浪淘沙。北戴河》来:“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白薇穿得厚厚的'喝着姜茶,在室内打她的电话,跟那边的朋友说:“是啊雨这么大,出不了门。哎呀,关在屋子里太没意思了……没有,我没生病……甘遂啊,那个神经病游泳去了,把我吓个半死……嗯,好的,我会注意保重身体的哈哈……好好好,万寿无疆永远健康……好的再见,等雨停了我们再说。”
甘遂吟完了诗,回厨房去洗了盘水果,拿了把水果刀要给她削苹果。白薇放下电话,说:“我不吃那个,我要葡萄。”甘遂捧了果盘在她身边,白薇拿起一串葡萄,从最下面一粒吃起,一边斜靠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机看节目。
电视里放的是一部来自美洲某个国家的长篇连续剧,两三个有着不近不远亲戚关系的男女坐在一间屋子里,叨叨叨,叨叨叨,叨叨了一百零八集。但这个叨叨剧有个美丽的女主脚,金发,额角边上拉出两缕来,束在脑后,再结成一根小辫子。一时之间,因为这个剧,这种发辫的结法在街上流行开来。
甘遂把叨叨剧的声音关小,开口问,“白薇,你什么时候回去?”
白薇靠在沙发里,腿挂在沙发扶手上,拖鞋挂在足尖,脚一颠一颠的,那只拖鞋就将落非落。白薇仰头吃一粒葡萄,往甘遂捧着的果盘上吐一下葡萄皮和葡萄核。听他问,她说,“我不想回去,你去帮我跟上头打声招呼,或者帮我去医院弄张长期病假单,我这个夏天就在这里过。”
甘遂听了沉默,过一会儿说,“我要回去上班的。”
白薇笑一下,说“你回去把,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又不是没了你不行。”
甘遂说,“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白薇说,“那你就留下来,这里这么多朋友这么多玩的,有吃的,有喝的,游泳爬山开摩托开海船,哪一样不可以把你留下来。”
甘遂说,“那我的工作呢,我的事业呢?”
白薇哈哈笑,说,“甘遂,我认识你有一辈子这么长,你有没有事业心,我还能不知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一下子找到了人生努力和畚斗的方向。”
甘遂也自嘲地笑一下,说,“找结婚的对象可真不能找青梅竹马的,什么都瞒不过她。”白薇问,“那要找什么样的?不知根知底的,谁知道他祖上是不是有传染病史,本人是不是政治面貌过硬,有没有犯过错误背过处分,乡下农村有没有取过老婆死过媳妇?青梅竹马才好,了不起知道你卜小学一年级还尿床。”
“来初潮以为是要死人。”甘遂补充一句,把果盘放程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白薇回头朝他笑,说:“你还记得这个呀?哎呀当时也太丢人厂,我穿了布拉吉爬在树上摘柿子,你在树下指着我的腿叫白薇你流血了。亏你妈妈还是医生呢,你都没偷翻她的医学书籍。不然,哪里会上演这么一出闹剧”
甘遂自嘲地说:“我是晚熟品种的柿子,要经霜打才能熟的。”
白薇说:“还是老朋友好,说起过去,什么都记得起,提一个头就知道下面要说什么。就算是误认初潮是破身,也都是栽在同一个人的手哩,不算冤。你要回去就回去把,我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对着你爸你妈,他们的脸色就算是不变,我自己也没意思,待不住的。”
甘遂:“那夏天过去了呢?”
白薇说:“也许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了。谁也不会活在伤口里拔不出来。不过是有的人长,有的人短,全靠时间罢了。我们既然浪费得起,何不就浪费一回?你就让我任性一下,有的我去算了。我还能有什么将来呢?我是可以做妇联主任,还是宣传部长?”
甘遂低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受苦。”
白薇说,“明明是我强求的,我早该听你的劝,不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连子宫都保不住,成为现在这个连做女人都不完整的人,甘遂,自我出院到现在,你连抚摸我的欲望都没了不是吗?昨晚我们两个一起洗澡,你做什么了?你什么都没做。”
白薇望着露台外面粗大的雨柱哗哗地落在沙滩上,海面上白雾一片,海水和天空的界限模糊不清,灰蒙蒙白乎乎,浊浪滔天甘遂被她的话吓着了,忙解释说:“不是的,我是怕你恨我拒绝我,毕竟这是我的错。你要是好好的还是一个姑娘的身体,就不会出这样的状况了,我也怕你不肯再接受我,怕你会想起被逼流产的那个孩子。”
白薇坐起身抱住他的头,吻他,说:“我以为你不再爱我,我以为你嫌弃我。”
甘遂说:“怎么会?我们是青梅竹马,像两根竹子凑成一双筷子才能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谁能嫌弃自己啊?谁都觉得自己伟大光明正确。”
白薇被他说得笑了,继续吻他,说:“那好,那和我亲热吧,我们都多久没亲热过了?现在好了,都不用担心避孕的问题了。”
甘遂苦笑说:“是啊,凡事都有好的一面,我们要朝着光明的一面前进。”
至于光明背后黑暗的那一面,既然被光明压在反面,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这大雨到第二天还在下,甘遂说:“这雨在这么下下去,就没菜吃了,家里眼看要断炊。”白薇拿了一副扑克牌在通关,头也不抬地说:“地窖里还有葡萄酒,喝醉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甘遂靠着门框看着水帘洞一样的别墅,淡淡地说“我要是回去了,你就打算这么过吗?不出去买菜买粮食,就靠喝葡萄酒度日?再说你根本就不会做饭,我走了,是不是要像从前那个男人那样,烙个巨大的饼挂在你的脖子上?”
白薇说:“哎呀好办法呀,我就只咬下巴颏下面这一点,别的地方都懒得去咬,饿死算数。”
相似小说推荐
-
宝宝腹黑,爹地弱爆了 (寒鸦) “宝贝,我们还需要……更亲密……!” 为摆脱追求者,她将总裁上司当作鸭...
-
[军婚]与上校同枕 (懒离婚) 潇湘2013-05-04VIP完结逼婚无果,他露出铮狞的面目将她囚禁在床上十个昼夜,将生米煮成熟饭,终将她拖入了婚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