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钦身上虚弱乏力,神智却一直异常清明。
司三躬身禀报:“蓁宁小姐刚刚打电话来,得知您已经回来了,她一会儿就回到庄园。”
杜柏钦怔怔愣了几秒,终于还是叹息一声:“扶我起来罢。”
司三扶着他起来更衣,隔着衣物,都能触到他身体滚烫的温度。
杜柏钦微闭着眼倚在床头,随手扣着衬衣的扣子。
一件灰蓝细格子衬衣,穿在他身上完全空空落落,杜柏钦手撑着床沿缓缓地站起,只是刚直起了身子,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司三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杜柏钦撑着司三的手臂晃了一下,整个人衰弱不堪,路都不太能走。
司三赶紧又扶着他坐下,温言地劝了一句:“您就躺着罢,蓁宁小姐也不是外人……”
杜柏钦微闭着眼,扶着床沿摇摇头。
司三只好唤了他的贴身侍卫进来,服侍他穿衣。
司三站在他的身后扶着他站着,感觉他身体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手臂上,司三不得不双手搀着他。
侍卫半跪在身前,替将一件厚羊绒衫扣子仔细地扣好。
又规矩地行礼出去了。
杜柏钦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弱平静:“扶我去沙发坐着,蓁宁回来,让她直接进来。”
司三一直垂着头一丝不苟地站着,直到此刻才红了眼睛:“殿下,您也是,何必把自己逼成这样——”
杜柏钦说不出话来。
司三扶着他慢慢地走,走出休息室,绕过会议厅,中途他晕眩不支,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扶着司三的手臂,微微喘息着站定,又闭着眼歇了一会儿,才又缓缓抬脚朝外厅的沙发走去。
杜柏钦走到最后几步,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脚下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摔倒。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额头上的虚汗不断渗出。
千辛万苦地在沙发上坐下,涌起的咳嗽连绵不绝,牵扯着整个胸口都蔓延着疼痛,杜柏钦不得不用手帕掩住唇角,倚在沙发上虚弱地喘气。
司三跪在他的跟前,等了许久,等到他的咳嗽声缓了下去,气息渐渐平复了。
整个人只剩下绝望的苍白。
杜柏钦将手中手帕随手一折,丢进了沙发旁的垃圾桶。
司三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蓁宁进了泛鹿庄园的大门,远远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桥车已经停在廊下。
佣人跟随者她走进大厅:“殿下在一楼书房等您。”
杜柏钦在前方将近十天,蓁宁在家里,成日看电视,记者偏偏爱报道的都是炮火连天流血的的耸动新闻,有时她半夜突然惊醒睡不着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连带泛鹿庄园的一众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眼看快要得孕妇狂躁症了,姨妈前日亲自来接了她过去住。
在姨妈家清净了两天,终于接到泛鹿庄园的电话说杜柏钦已经返回。
蓁宁推开了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熟悉的瘦削背影。
她欢喜地奔了进去,走了几步之后,却悄然放慢了脚步。
杜柏钦合着眼倚在沙发上,恍惚间听到她的脚步声,然后温软的手抚他的额头。
她身上有好闻的清幽花气,杜柏钦睁开眼,只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娇俏人影。
蓁宁低下头看了一眼他的脸孔,立刻抬起手臂抱住他。
她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明显抖了一下:“柏钦——”
不过短短分别数天,他竟瘦得这般厉害,整个人憔悴得如纸片人一般。
蓁宁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焦急:“烧成这样还不去休息——”
杜柏钦抓起她的手吻了吻。
他烧得嘴唇都干燥脱皮,蓁宁替他捧起了手边的一杯温水。
杜柏钦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摇了摇头。
蓁宁担忧地问:“为什么不让医生进来?”
杜柏钦声音很低微,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不急,陪我坐会儿。”
蓁宁看了一眼他,还是顺从地坐进了沙发中,让他的身体稍微舒适一些地倚入她怀中。
蓁宁问:“刚刚回到?”
杜柏钦答:“嗯。”
蓁宁皱着眉头,音调有些生气:“看你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全世界只有她敢对他疾言厉色,杜柏钦轻声笑了一下:“不碍事。”
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便抬了手轻轻替他揉着胸口。
杜柏钦低踹了口气:“姨妈好吧?”
蓁宁答:“好。”
杜柏钦又问:“宝宝们好不好?”
蓁宁脸上不禁柔和起来,笑了一下道:“今早上起来在里面对我拳打脚踢。”
杜柏钦支起身子,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真好。”
他一手撑着沙发的椅背,一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眼底深重情意,竟然那么明显。
蓁宁嘴边仍然含着笑,却开始觉得隐隐不妥:“柏钦——我看到电视了,一切顺利吧?”
杜柏钦迟疑了几秒,甚至有些不敢看进她的眼睛深处,仍是点了点头。
蓁宁说:“我接到蓝蓝的电话,伊奢已经顺利抵达了阿联酋。”
杜柏钦却不再回答她的话,只是俯下头深深地吻住她。
蓁宁不自觉地攀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热切,他下巴有些许未刮的胡渣,轻微的刺痛感,却很性感舒服。
两个人缠绵到极致的一个深吻,到最后蓁宁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杜柏钦却一直紧紧地拥着她在怀中,那么的用力,那么的刻骨,简直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
蓁宁抱着他的肩膀,后背的骨头瘦得硌手,心里竟然有些害怕,不过一个多星期不见,他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
蓁宁静静地抱着他,杜柏钦将头倚在她的肩膀,花费了好久好久来平复胸口的喘息。
这一切太反常了。
蓁宁终于扶住了身前人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神色镇定得可怕:“杜柏钦,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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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这一切太反常了。
蓁宁终于扶住了身前人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神色镇定得可怕:“杜柏钦,发生了什么事?
杜柏钦低着头不敢看她。
脸色如死。
蓁宁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对事情变化的敏锐程度并未随着安逸生活而降低,相反,处在身体的特殊时期更使得她分外的敏感多疑,蓁宁缓慢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将身体调整到了舒缓的姿势,沉下的声音非常平和:“怎么了?”
杜柏钦终于抬起头看她:“在敕雷岛,出了事故。”
蓁宁追问:“发生什么事?”
杜柏钦瞒无可瞒:“你三哥过身了。”
蓁宁瞬间明显发愣:“我三哥?”
杜柏钦眼中已再无其他,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怕她伤着自己。
蓁宁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风泽?什么?”
杜柏钦眸色抑郁,一时没有说话。
蓁宁看他的神色,蓦地挥开了他的手:“这怎么可能!”
杜柏钦急急地喊了一句:“蓁宁……”
蓁宁终于缓慢地回味过来他的话,不可置信地往后退。
杜柏钦动了动身体,欲站起来拉住她,谁知一时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低声哀求:“你先……”
蓁宁已经爆发出惊叫:“怎么可能的事情!敕雷的事情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跳下沙发奔到茶几旁取过电话,迅速地开始拨打号码,只是手指又僵硬又颤抖,几乎将线路扯断。
电话很快接通,她喊了一声:“大哥——”
随即开始哭泣。
风容在那端担忧地唤:“蓁蓁,怎么了?”
蓁宁不相信:“不可能!你们骗我对不对!”
风容顷刻已经明白过来,语气又急又快:“谁告诉你的?你在哪里?杜柏钦在哪里?该死!”
蓁宁浑身终于开始冰冷僵硬。
她本来就知杜柏钦甚深,心知他断不会拿事情说笑。
蓁宁对着电话那端问:“他在哪儿?”
语气又快又急。
风容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转圜:“蓁蓁,你先听我说,杜柏钦是不是在你旁边,让他跟我说——”
蓁宁对着大哥叫:“他在哪儿?”
风容答:“我在敕雷,杜柏钦安排了人在这——”
风容哽咽:“我来接他——回家。”
蓁宁拼了命地吸气,喉咙发紧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让跟我说话,你让三哥跟我说话!”
风家亦不是普通的家庭,风容纵然沉痛,但仍正式告知了她:“蓁宁,你三哥过世了。”
蓁宁眼前一黑,电话从手中掉了下来,杜柏钦扶着沙发一只手抱住了她。
她抬起头六神无主地望着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