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钦握住她的手,轻声地安慰她:“也不全然是,你不妨问问美南。”
何美南正好进来,对蓁宁露出微笑,将床边护士检查的数据收走:“蓁宁,你说他这样身体,还有没有可能再次负荷下一个四年?”
蓁宁眸中有忧色:“你肺部的疾病是不是有恶化?”
杜柏钦拉着她的手:“别担心,没事。”
蓁宁一直看到了他眼睛的深处:“不要瞒着我。”
杜柏钦悄然地别传目光,低声说:“什么事也没有,不信你问何美南好不好?”
蓁宁才不信他:“你们一丘之貉!”
杜柏钦柔声:“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休息。”
蓁宁安慰地对着他笑了笑,其实心底也明白,现阶段他要好好休息,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他静心养病不过两天。
外界已经是风声鹤唳。
杜柏钦在国会上力排众议,以不容反对的强硬态度使得国会通过了方案,国防部开始往离敕雷岛屿最近的军事基地增派军队。
谢梓进来报告说:“北汶尼的石油储备已经到了极限,民用基本中断,已经部分动用战略储备,国内汽油价格飙涨,已引起民众高度不满,估计他们最大的石油储备量,也不会超过五十万吨。”
杜柏钦一边握拳低声咳嗽,一边埋头飞快地签署文件:“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沉得住气了。”
谢梓抓紧汇报军情:“敕雷岛屿上的汶尼人已经开始居家搬离。”
杜柏钦简短地吩咐:“尽量不波及平民。”
谢梓忧虑地说:“岛上的武装控制了所有码头,对于居住在岛上的本国人民,撤离也是一项难题。”
杜柏钦思索了一会,轻轻地答了一句:“所以,要快。”
不管外面如何风雨满城,杜柏钦仍旧一派闲适优雅,陪着她在后山散步。
山中的岁月一如既往的静好。
傍晚雾色缭绕,两个人绕至荒僻的小径,山上气温略低,落叶满径,仍有一些未融化的冰雪,但树枝已经探出嫩绿新芽。
鲁伊欢快地在前面奔跑,突然围绕在一颗橡树下左嗅右嗅,然后伸出爪子在雪地中扒拉起来。
一层薄薄积雪迅速被扒开,鲁伊拨开枝叶和泥土在一旁堆积成了一个小土丘,它很快就高兴地吠叫了一声,伸出脖子咬出了一块黑乎乎的块状物体,形状有点类似树根根茎。
杜柏钦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这小子——”
蓁宁好奇地问:“那跟马铃薯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杜柏钦说:“墨撒兰一种传统的植物,因为数量珍稀,并且有很好的营养保健价值,以前是专门供给皇室的药材,近年来在时令季节会出现在城中的高档餐厅,墨国人叫樕石,因为它刚挖出来就好像黑色的石头一般——”
蓁宁笑了笑:“听起来像某种高级食材。”
杜柏钦点了点头:“应该算是一个变种,只是樕石菌比较小,呈褐色,并且存在的年代更加久远,是一种远古蕈类的遗留物种。”
蓁宁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啊——”
杜柏钦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轻轻地咳嗽着笑了起来:“怪不得老葛跟司三告罪,说今年樕石菌收获出现不明原因的数量锐减。“
半山一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只有蓁宁随意进出,她每次带鲁伊上来散步,它都要吃掉好几块。
眼看鲁伊又开始蹲在树下,杜柏钦轻轻地喝止了一声,那只漂亮健壮的犬类顺从地跑了回来。
蓁宁好奇地问:“这里面也有?”
杜柏钦点了点头:“要经过训练的猎狗,才能找寻到他们。”
蓁宁立刻拣了一根树枝,蹲下去专心致志地挖了起来。
蓁宁一边挖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土壤和它依附的根茎,然后用围巾将那块完整的黑色蕈菌包了起来,塞给杜柏钦。
杜柏钦皱着眉头接过来:“干嘛给我,脏兮兮的。”
蓁宁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帮我拿着,这多贵啊。”
杜柏钦明显不想要:“你要是喜欢,让老葛派人上来挖就好。”
蓁宁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拿着。”
杜柏钦只好揣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
☆、75
蓁宁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拿着。”
杜柏钦只好揣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
山上湿冷,苍苔满地,杜柏钦唯恐她摔倒:“你走慢点行不行?”
蓁宁一直很喜欢这静山松影,渐渐往密林深处走去。
杜柏钦一直不敢大意地跟在她的身后扶着她,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滞,退开了几步开始咳嗽。
蓁宁慌忙停了下来,回身抬手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杜柏钦这一咳竟有些止不住,胸口隐隐闷痛传来,他不得不倚着她,努力地平息着胸腔中的凌乱气息。
蓁宁伸出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腰,撑着他的咳得有些摇晃的身体。
他过了三十岁出头的这两三年之后,比起她在墨国初见他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消瘦憔悴许多,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偏偏瘦得愈加冷峻迷人,他初任掸光高职时身上带着锋芒戾气在这几年间似乎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内蕴风华,如今抱病在身更是秀气袭人,饶是蓁宁如此定力,都常常看得心迷神醉。
待到他终于慢慢地平复了喘息。
蓁宁轻声说:“回去吧。”
杜柏钦点点头。
两个人牵着手往山下走。
山底气候渐暖,沿途开始有落英缤纷。
这时鲁伊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回来,叼给她一支蔷薇花束,上面挂着一枚亮晶晶的指环。
许是方才咳了一场,杜柏钦的声音有一点点的倦,但仍是言笑晏晏地道:“蓁宁,嫁给我吧。”
蓁宁忍不住取过指环,左右观赏一番,显然大为赏识此举,忍俊不禁地笑了。
杜柏钦眼中喜悦之色一闪而过。
蓁宁随即将戒指挂回花枝上,拍了拍鲁伊的头:“乖,去玩儿吧。”
鲁伊转头看了一眼男主人,犹不放弃,尽职尽责地绕着蓁宁打转。
杜柏钦将戒指拿下来,将花枝随意地插在蓁宁的大衣口袋。
杜柏钦已不再气馁,似乎已经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一般,他也跟着摸摸鲁伊的头:“去吧。”
临近傍晚,蓁宁从二楼下来。
春天的晚风吹起的纱帘,淡淡的金色夕阳照进空旷的大厅,给满屋金碧辉煌的家具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楼的大厅空无一人,杜柏钦不过休息了几天,还是照旧回掸光大楼上班去了。
何美南和她说,这已经是他恢复得算理想的情况了。
蓁宁无法干涉他的工作,只能早晨起来服侍他穿戴,然后送他出门,可是杜柏钦起来得早,蓁宁常常赖床,到最后也不过是他离去的时候,绕到床边给她一个亲吻。
有时她醒来,站在二楼的露台,看到那辆黑得发亮的豪华堡垒轿车,春天的晨雾中缓缓驶出庄园的花园车道。
也许早晨意识不清,某一些时候,心底涌起惆怅的牵挂。
杜柏钦用他的不容反抗的安逸和温情,让她的身体和心灵都在缓慢地愈合,柔软,驯服,栖息。
然后就产出了这般那般令人讨厌的丝丝缕缕的不舍。
蓁宁觉得自己被陷入了一团圆圆暖暖的包围里头。
曾经咬牙切齿的那些恨,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不只何时起,都熬成了缠绵的爱意。
蓁宁在家里闲得无聊,昨日忽然兴起了研究烹饪的念头。
她从前门大厅向花房餐厅的厨房走去。
这个附属的开放式厨房平日只用开煮咖啡,蓁宁偶尔用来烤饼干,上一次使用,还是杜柏钦给她煮粥。
厨房里灯光正亮,泛鹿庄园的第一大厨已经在等,见到她进来:“束小姐。”
蓁宁以前经常去后院的大厨房,跟几个主厨都混得很熟,最近连甜点师傅也颇多交流,所以并不拘礼,只笑着道:“Gilles先生。”
Gilles笑着指给她看:“奉您的命令,精挑细选,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蓁宁看了一眼料理台,食材摆放得整整齐齐,油,蔬菜,牛肝菌切片,起司,奶油白酱。
蓁宁洗了手,站到了炉灶前:“好吧,我们来吧。”
这位康铎城内数一数二的知名大厨给她打下手,首先大火热锅,然后缓缓倒入橄榄油,待到油锅烧热,用洋葱丁和野生菌类爆炒,香气顿时在整个厨房四溢。
给他做饭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泛鹿庄园,三位主厨和两位营养师都差不多已经愁得白了头发,他这一两年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生病的时候胃口更差,蓁宁已经发现,他倒也没有故意挑食,只是事务繁重时候,深夜归来,常常是累到已经吃不下。
从基本层面来说,杜柏钦最不爱吃黏糊糊的东西,类似浓汤羹之类的从来不碰,如果是中式,爱吃清爽的白米饭和粥,如果是西式,除了不吃胡椒调味的一切食物之外,他一般不特别挑菜式,蓁宁也是好久之后,才发现他偶尔有几次特别选了带骨小排,也许是蓁宁有一次不吝赞美说Gilles在这一道菜上面手艺精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