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钦心有同感,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离开宴会大厅,一路开车回来的时候,整个手都是抖的,我甚至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幻觉,简直不敢相信上帝会给我这样的好运气。”
杜柏钦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那晚,你非常的美丽,我几乎没认出你来。可是我又想,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你抬眼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那是你——”
蓁宁抬手揪住他的衬衣,杜柏钦扶住她的后背,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蓁宁在天旋地转的晕眩中恍惚想起来,那年她十八岁时,第一次和他接吻,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那么的慌乱又甜蜜的感觉。
☆、5
杜柏钦生活非常自律,每日早上七点准时离开公寓,他独自驾车上班,掸光大楼地下车库有一个专属的停车位泊着杜柏钦那部低调的黑色X5,他在工作时候蓁宁并不总是能找得到他,但公寓内有一条加密电话线可以联络到他办公室。
肯辛顿的花园公寓位于康铎的西城区,是墨撒兰君主共和国的外交办公处和康铎市政府办公厅所在地,一直被外界视为高级政治警戒级别要地,蓁宁搬进来的第一天,司三陪了一个军事安全官员进来,和和气气地要采集她的脸部特征输入人脸识别系统。
蓁宁面有难色。
司三看了看她的神色,转身悄悄走了出去,一会儿杜柏钦从办公室打电话回来:“蓁宁,别担心,只是让你出入方便一点。”
蓁宁只得同意。
这几年她一直低调行事,未想到竟会在一个国家的安全系统中留下如此深刻的人体特征。
当计算机的光线在她脸上扫描的时候,她一点一点地体会出来,她爱上的男人,必定令她二十二年安妥平静的生命发生巨大的改变,她要学会妥协,如果妥协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当日下午,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蓁宁在一楼图书室,听到门外车辆的喇叭声,一下又一下,很响亮。
佣人即时过去应门。
蓁宁透过绉纱珠灰窗帘,看到花园车道上停着一辆红色跑车,一位穿着军装的英姿女郎,快步地穿过寒风呼啸的庭院走上台阶,应该是熟人,佣人笑着打开大门:“是将小姐,请进来。”
蓁宁对府上客人并不熟悉,她不会自作主张。
她返身回去继续看书,直到佣人过来唤她:“束小姐,厨房里的汤已经按你的吩咐熬得差不多,您过去看看可好?”
她从图书室走出,看到司三在客厅招呼客人。
沙发上一把清脆年轻的女声:“父亲回来已经一周,妈妈说,请柏钦一定要来。”
司三恭谦温和:“殿下回来我即刻转达,请把请柬放在此处。”
蓁宁穿过走廊往后面餐厅走去。
那个女郎忽然发问:“咦,这个女孩子是谁?”
声音熟稔得好似主人,毫不客气。
蓁宁站住了一秒,抬头对着客厅略微笑了笑,依旧朝屋内转去了。
杜柏钦当夜回到家,觉察她的细微情绪,以为她是否无法适应肯辛顿花园公寓的生活,杜柏钦和她坐沙发上逗她:“好了,别担心,没有报纸要拍你,我们一样可以去女佣市场。”
蓁宁笑了,她还真的是爱逛女佣市场。
杜柏钦从带她回来第一天,他就已经明确待她是女主人。
她新搬入时,司三就佣人的派度咨询她的意见,蓁宁只落落大方:“我不用人服侍,一切按照以前的就好。”
不知为何蓁宁总觉得司三身上带了几分神秘,这个墨撒兰男子有一张温和白皙看不出年龄的脸庞:“小姐大概是给殿下最大自由的女伴。”
蓁宁微笑:“司先生,我们中国笃信命理,得与不得,都是命。”
廊下留着一盏灯,司三仍未睡。
司机朝他敬礼,而后军车缓缓驶离公寓。
杜柏钦将手上的包和外套递过去,司三接过,低声一句:“殿下,餐厅还备着你的晚餐——”
杜柏钦声线有些沙哑:“撤了吧,我吃过了。”
司三点点头,在他拾阶而上之后,熄灭了客厅的灯。
杜柏钦扭开卧室的门,看到已经在被褥中熟睡的人儿。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的摇椅上坐下。
身体略感疲惫,他这周外出视察,今晚刚刚抵达首都便赶了回来,这一刻看着她,是无比的安宁。
她头发比小时候长了许多,墨黑的发丝摊在枕上,醒着的时候一颦一笑之间略有女人的俏丽风情了,但睡着的时候,却依然是甜美娇憨的睡颜。
杜柏钦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就这么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他后来回过牛津,她毕业之后不知去向,甚至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出席。
他寻访过他们学院,宿舍内那位胖胖的tutor女士对她印象深刻:“哦,那个中国女孩子,失恋得天崩地裂,半夜醉醺醺地赤着脚在走廊大哭,那是十二月的伦敦,冷得到处结冰唉——如此漂亮年轻的女孩子,真是让人心碎。”
杜柏钦往返伦敦多次无果,郁郁很久。
他只知道她来自中国云南,可是具体地址一无所知,他去牛津查过她的学生档案,束蓁宁并未留下详细的地址。
而且这一切都已经是三年后了。
他回国之初的几年,所有于他有关的人物,他在伦敦同学之中,蓁宁自然进入了调查局的视线。
他只说是她是露水女友。
情报局也不能找出更加线索。
他也庆幸蓁宁在伦敦并未留下任何资料,可是这一方面,他后来也没有办法找得到她。
她往他的邮箱写过那么多信,他看得几乎要崩溃,但还是只能在深夜,亲手按下了删除键,甚至连备份都不能留,因为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就是不联系她。
他进入军队,一路升迁。
再回到英国时,她早已不见。
蓁宁闭着眼,感受得到床边的人影。
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可是她不能醒得太快。
直到身体已经躺得快要僵硬,她才翻了个身,模模糊糊一句:“柏钦?”
杜柏钦低沉温柔嗓音:“我吵醒你了?”
蓁宁看到他褐绿色军服的领带还没解:“怎么不睡?”
杜柏钦摸了摸她的头发:“刚回到,先进来看看你。”
第二天醒来,蓁宁下楼来,看到了在餐厅里的男人。
杜柏钦穿了件蓝色衬衣,悠闲地在玻璃窗边看报纸,蓁宁真是佩服他,只消睡两个小时即刻神采奕奕。
杜柏钦笑着说:“吃早餐,我今日休息,带你去一个地方。”
蓁宁倒牛奶:“什么地方?”
杜柏钦放下报纸,替她抹三明治:“去了你就知道了。”
杜柏钦驾车,从康铎的市政区出发,经过金融中心区,转入高速公路,过了半个小时,蓁宁看到视野里渐渐开阔,路边是大片的花田,在冬日阴沉的天空下只剩下稀疏的细枝。
蓁宁心头开始慢慢紧张,她已经知道他们将往何处去,杜柏钦带她去的地方,是他的家,也是自从一九八零年后由国防部派兵把守,自此载入墨撒兰绝密历史档案的区域——泛鹿庄园。
杜柏钦转头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下已经分明,他淡淡地说:“嗯,我还以为能给你一个惊喜。”
蓁宁诚实地答:“我在外媒的报道中,多次见过这一段沿途风光。”
杜柏钦手握着驾驶盘:“你会否介意我家庭复杂?”
蓁宁反问:“你家庭和美,父母相爱,哪来的复杂?”
杜柏钦笑了笑:“你不介意政治背景?”
蓁宁耸肩,用的是轻蔑的口气:“谁在乎政治!”
杜柏钦哈哈大笑,抬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车子转过一个弯,蓁宁先看到一面湖水,湖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连体山庄,坐落在一大片绚烂的红色和黄色林木环绕的半山,那幢白色的别墅如今已经褪去了它神秘的政治色彩,成了一幢奢豪的私家庄园,水波相应,美景如画。
电子遥控大门缓缓打开,杜柏钦将车驶入庭院。
庭院后面面有一道长长的山路蜿蜒而上,沿途植满了桉树和橡树的树林。
杜柏钦引她进去大厅,里面出人意料地整洁干净,杜柏钦解释道:“我偶尔回来住,佣人会定期来做清洁。”
蓁宁站在大厅,静静地打量着屋子,挑高的圆形大厅采光很好,每一个细节都精致优雅。
杜柏钦打开暖气,然后抬手替她脱去大衣。
蓁宁轻声赞美:“很漂亮的房子,维持得很好。”
杜柏钦手搭在她肩上,声音很温和:“家母曾是国立艺术大学的老师。”
杜柏钦领着她在房子中走,蓁宁问:“你母亲现时在哪里?”
杜柏钦答:“我母亲一直不希望我从政,但是我没有顺从她的愿望,我父亲去世之后她搬离了墨撒兰,现在住在巴黎。”
他有些感伤语气。
蓁宁握住他的手。
杜柏钦告诉她:“弟弟在WOC做首法辩律师,妹妹在常青藤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