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致真叫一个如坐针毡,这样的距离之下,她已能隐约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再想象他近似包围她的姿势,半边身子立马僵得都麻了,而他笑起来震动的气流一波波吹拂在耳边,奇痒无比,鉴于场合以及礼仪又没法去抓一抓,只好硬生生的忍,忍得她心里跟猫挠似的,尤其雪上加霜的是英语她倒还凑合,可轮上这些个“小语种”,她彻底歇菜,套句小品里的台词:我张不开嘴,我跟不上遛,你说难受不难受?于是她不得不偷偷发短信向几桌之外的卿又植求救。
没多久卿又植回复:嗯……厕所。
亏他是靠文字吃饭的剧作家,回的像什么话?厕所,一男一女,隐含多大的歧义呀?然而赵越致也就腹诽一二,实际上感激不尽,于是谦和有礼的告声失陪,大方得体的慢慢撤退,一等进了安全范围,忙不迭拎着裙摆一溜小跑往厕所方向奔。
赵越致先到女厕转一圈,发现没人之后,利落的搬出“暂停使用”的牌子支到门口,接着关门下锁,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凉透心的瓷砖正好可以给她降降温。
须臾,厕所门敲了两下,赵越致听见暗号开了门,卿又植没急着进来,端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她,赵越致啐了一口,掐着他胳膊肘拽进门来,咬牙切齿的说:“杵在那儿干嘛,生怕没人看见啊?”
卿又植慵懒的靠在墙上,坏坏的揶揄道:“哎呦,人家也想上回头条嘛,连标题都想好了,就叫《赵越致勾引知名编剧女厕幽会》。”
“混蛋,你嘴巴能不能不要那么毒啊?”
“抱歉,不能。”卿又植敷衍一句,转去镜子前拨弄头发。
赵越致抬脚想踹他,卿又植好整以暇道:“你要敢,我立马开门喊非礼。”
赵越致悻悻的放下脚,顺顺裙摆,“哥,我快烦死了,帮我支一招,让我溜回家吧。”
“你现在回家,信不信Mary开油锅直接烹了你?”
赵越致垮下肩膀,好一通唉声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死翘翘呀?”
卿又植被逗得咯咯笑,“身边时时刻刻有一花美男相伴,想什么死不死的?你该冲天大喊再让我多活五百年。”
赵越致扑上去掐他一把,“坏人,你就可劲儿的取笑我吧,告诉你,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卿又植拂开她的爪子,拍拍皱掉的衣服,“你怨我做什么?你该怨你家Mary,今晚的一切都他一手导演的。”
“什么意思?”
“用你的猪脑子仔细想一想,你是M&X当家花旦,圈子里又无人不知M&X正极力网罗鄢知秦入伙,你和他一起出现是否意味着鄢知秦已有意向合作了呢?另一方面,鄢知秦曾在欧洲代言过这个品牌的手表,有前代言人的举荐,是否意味着你的广告代言也有戏了呢?”
“靠,敢情Mary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赵越致恍然大悟。
“老妹儿,二鸟和双雕虽然都一个意思,但后者起码觉着高雅些,而且没人愿意形容自己二不算,还承认自己鸟。”
赵越致真想吐二斤沸腾的鲜血出来给他看,“这会儿是咬文嚼字的时候么?卿又植,你就见死不救吧,当心有一天恶有恶报。”
卿又植戳赵越致眉心一下,“妹子此言差矣,我又不是害你的人,至多算个知情人,老天爷清明着呢,怎么报应也不会报应在我头上。”
“呸,你助纣为虐,还作壁上观,人人都说主子不坏狗腿子坏,你就是Mary养的狗腿子,坏人一定遭报应。”
卿又植突然两手捧住赵越致的脸,笑眯眯的问:“老妹儿呀,刚哥没听清,你说谁是谁的狗腿子呀?”
“我……”赵越致五官被挤压扭曲,撅高嘴巴刚开口,厕所门又敲响了。
“赵小姐?你在里面吗?”
第16章 16
鄢知秦!?
门外的人居然是鄢知秦,他跑到女厕所来找她了。
赵越致震惊得无以复加,即使脸被卿又植的手挤得严重变型,眼睛还是不可遏止的大了一圈,她深吸口气手脚并用的推搡卿又植,与此同时门又被敲了两下,而且声音从礼貌性的轻响变得稍稍重了些,“赵小姐,你在里面吗?”
卿又植很快退了一步,但手仍扶在赵越致肩膀上,眼球缓缓朝门那边一瞟,小声说道:“哟,看来鄢知秦对你挺上心,一会儿见不着人就找来了。”
赵越致撑着他的膀子,想扒拉开他,“别瞎胡说,放手呀你。”
“瞧你这女大不中留的样儿。”卿又植偏不如她的愿,暗使手劲儿捏她光裸的皮肤,赵越致不由得嘶了一声。
估摸着鄢知秦在外面听到了动静,于是扬高声音问:“赵小姐,你怎么了?”
赵越致不禁又急又怕,赶忙应道:“没事儿,我在补妆,马上出来。”
卿又植勾起嘴角坏笑,一边撩撩她脸颊边的发丝,一边不甚在意的说:“你跟他又没关系,就算让他看见咱俩在一起也没什么,干嘛撒谎骗他?”
“人要脸树要皮,拜托你正经点行不?”赵越致真急了,踹了卿又植小腿一脚,这上三寸下三寸的地儿最脆弱也最疼,卿又植眼泪差点没飙出来,死妮子真舍得下狠手。
见他终于松了手,赵越致趁机将他推进厕所,顺便把门带上,她隔着门央求道:“哥,你别搅合了,就当可怜可怜你家妹子哈。”
卿又植捂着腿龇牙咧嘴的没吱声,刚刚看她火烧屁股的熊样实在有趣,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谁知她一点经不起逗,直接跟他炸毛了。
赵越致当他默许,慌慌张张拢一下头发,转身过去开门,鄢知秦耐性十足的站在门口,看她出来脸上没啥多余表情,赵越致却很心虚,但又不能让他看出心虚,所以故作大方的直视他的眼睛,细声细气的问:“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鄢知秦说:“开始走秀了,后台秀导到处找你。”
惨了,她把这茬儿忘得一干净,“哦,谢谢,我马上去后台。”
鄢知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等会儿,你的鞋。”
赵越致低头一看,自己还光着脚丫呢。
鄢知秦视线一扫,看到丢在女厕门口里侧的两只银色高跟鞋,他弯下腰伸长手帮她够了出来,赵越致两边脸蛋火烧火燎的发烫,“那个……我可以自己……”
鄢知秦将高跟鞋整齐的放到她跟前,“别跟我客气了,来,扶着我把鞋穿上,不要耽误了演出。”
他半蹲着,拍了拍宽阔的肩膀,示意她扶这儿,赵越致何止是傻眼,她简直要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鄢知秦吗?高高在上的钢琴王子、高雅音乐殿堂级的人物,即使个性脾气再怎么温和再怎么平易近人,也不至于到伺候人穿鞋的地步吧?
发现赵越致一动不动的发呆发愣,鄢知秦笑着吐口气,拉过她的手摁到肩头,然后扣住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帕力道轻柔的擦了擦她的脚底,这下赵越致猛然大震,要不是他抓着她一只脚,恐怕她人已经弹射出去了。
“鄢、鄢知秦,你你你……”
鄢知秦扬起脸笑容动人的说:“我的名字你叫起来很好听,今后就别在后面加‘先生’了。”
“……”赵越致突然觉得大脑缺氧,根本没法正常运转,闹哄哄的尽是嗡鸣声,她在做梦她在做梦她一定在做梦。
鄢知秦好心提醒:“你要再不穿上鞋子,秀就要走完咯。”
去他的走秀,现在她的魂儿都不晓得走哪儿去了!
“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我们这样被看见不太好吧?”
如他所说,确有两个人以上的交谈声正由远至近而来,赵越致打了个激灵,刨开她和鄢知秦,厕所里还关着个卿又植呢!
赵越致跟打了鸡血似的,飞快穿上鞋子,拎起裙摆就走,刚走两步又折回来,冲鄢知秦说了句“谢谢”才咚咚咚跑远。
鄢知秦没错过刚刚那一瞬她嫣红似火的脸蛋,以及眉眼间荡漾的赧然羞涩,心尖尖上像给什么东西点了一下,又软又酸的,目光不由自主追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送走赵越致,鄢知秦没有立即回到位子上,而是悄没声的隐身在通往会场走廊尽头的一颗巨大盆栽后,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模样长得极为周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琥珀色粗框眼镜,身着一套考究的手工西装,衬衫的领子袖口都戴有镶钻的金色纽扣,可以断言此人不但非常懂得享受生活而且还非常注重细节,浑身每处无不精致妥帖,再看他步履平稳,气质文雅,俨然是个自信从容的成功人士。
目送他走入会场,鄢知秦拦下路过的一名工作人员,“那个人是谁?”
工作人员一下就辨认出来,“哦,那位是著名的电影编剧,卿又植先生。”
鄢知秦将一张钞票塞给工作人员,“谢谢。”
工作人员雀跃的问:“鄢先生,能不能请你签个名?”
鄢知秦抽出别在工作人员口袋里的钢笔,唰唰唰把名字签在钞票上,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工作人员霎时愁眉苦脸,大哥,你把名儿签在钞票上,我还能用么?再说毁坏钞票犯法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