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能重新来过/值得 [出版书] (无处可逃)
思晨一怔,而乔远川已经将视线移开,向徐泊原微微颔首说:“我等你一晚上了。”
“有事?”徐泊原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侧身望了思晨一眼,低声说,“你等我一下。”
乔远川站起来,光线自然而然的从他身后往前倾落,一件款式极简单的灰色薄绒衫穿在身上,却带着淡淡的一种贵气。他走过思晨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视线笔直的滑过,似是欲言又止,却终究随着徐泊原走向了楼梯。
阿姨递了一杯热水给思晨,热情的引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将电视的遥控递给她:“唐小姐,你先看看电视,有什么事叫我。”
思晨道了谢,接过来。
阿姨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客厅里很寂静,尽管客厅里那个壁炉是假的,可依然有橘色的灯光柔和的陈铺开,让人觉得倚在沙发边是件温暖的事。
明明只有一个人,思晨却觉得有些微的奇怪——那是一种心尖痒痒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漏拍了。她若有所思的抬头,视线婉转蔓延,直到二楼楼梯的扶手处,依然有个人立在那里,淡默的凝望着她,柔和而期盼。
她许久不见的、这样的乔远川,却在被她发现自己的注视之后,仿佛是青涩,又像是被窥破后的尴尬,匆忙的转开了视线。
是岁月倒流么?倒流到很久之前,黑色潮汐尚未席卷记忆,那时彼此的目光仿佛微笑,鲜活明了。
思晨微颤着右手,重新握紧那杯茶水,安静的对自己说:可是乔远川,我不需要你的努力了,你知道么?
书房门轻轻“咔”的一声关上了。
乔远川并未转身,只淡淡的问:“你手臂好些了?”
徐泊原扬了扬眉,“还好。”
乔远川微微走上了一步,冷静的问:“阿姨告诉你我在等你,所以你把她带来,是么?”
徐泊原并不否认,只微笑:“我并没有想到她会来找我。”
乔远川的脸色绷紧了一些,微微抬起下颌,停顿了片刻,直截了当的说:“我希望你放弃她。”
徐泊原蹙眉,然而这样的困扰的并未持续多久,他依然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因为你的缘故么?”
乔远川不语,他严肃的时候下颌会异常的坚硬方正。而他再度望向徐泊原的时候,眼神中带了浅浅的嘲讽:“我们彼此应该心知肚明,你没那么喜欢她。”
徐泊原有些诧异,许是因着那一层血缘关系,他们表达同样的情绪的时候,连动作都是相似的。他只是站起来,走至书房的一面墙下,指了指那幅挂着的画:“你认得出来么?这是她画的。”
那是一幅临摹的宗教画,画中的三尊菩萨眉目宛然,鲜活如同从千年的时光印记上拓下。可若是仔细的看裱装的纸角,却依然能触摸到淡黄的痕迹。
“是她以前画的。远川,你还不明白么?”徐泊原淡淡的说,“假若她能放开这个心结,那么出事之后就不必瞒着你。是因为不能,所以不敢、也不愿意让你见到这样狼狈的结局。”
“这些我都知道。”乔远川有些冷淡的打断他,“即便不是我,我也不愿意是你。”
徐泊原一怔。
乔远川有些淡漠的抿唇,“阿原,你爱的是她?还是别人?”
恍若无声的惊雷,徐泊原侧眉,直视着乔远川,沉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无意去探知那些事,阿原。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伤害了。”乔远川直视微微抬头,凝睇着那幅画,只到了此刻,才难以克制般,在眸心泛起了浅淡的波澜。
“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弥补。可我不希望像你这样,最后用另外一个人来弥补。”他低低叹气,“阿原,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相争的人就是你。可是抱歉,我一定要这么做。”
他走至门口,反手扶着门,最后说:“我已经错过了这么久。”
徐泊原立在书房的墙边,一动未动,仿佛是黑白分明且素净的一副素描。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扶着依然吊挂着的右手,直到阿姨来敲门,探了半个头进来:“唐小姐在下边睡着了。”
“远川呢?”
“他走了。”
他收敛了心思,慢慢的走至起居室。
唐思晨果然睡着了。
她的头发大约是长久没有修剪过了,额发有些长,曲卷成极自然的弧度,松松的落在的眼角的地方。暖暖的灯光下,她的头靠着窗的方向,双手拢在胸前,摆出乖乖蜷曲的姿势,因为不知道自己正被打量,因为放松,反倒透着真正的,眉目如画。
徐泊原忍不住想起数月前,DAB曾经邀请知名的心理专家为员工做过培训咨询。而那位学者曾说,这些动作,是最简单的区分一个人内向或是外向的标准。
最初的时候,能吸引乔远川注意的,又怎么会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呢?
徐泊原听到自己叹了口气,俯□,想要将她叫醒,伸手要触到她的肩膀,却又顿住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很大,足以将蜷曲的她围裹起来。
而她将半张脸都埋在这件衣服中,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仿佛,能汲取最熟悉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阵得了一种叫做“不想写文综合症”的病。
据说旅游、趴踢、逛街、电影、美剧还有那个圆圆的球……都会加重病情……望天……= =!
ps,收到了aha的超长长评,和之前littlefly的长评,谢谢你们。^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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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看着她,数秒时间,目光亦是忽近忽远,最后终究没有叫醒她,只让阿姨拿了一床绒毯过来,轻轻替她盖上了。
“先生……”
徐泊原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阿姨可以离开了,自己却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夜渐渐的深了。
他有些无意识的伸出手去,绒毯下曲线起伏,他只将手放在她脚踝处,悄无知觉。
“他走了?”思晨的声音在宁静的夜中显得异常的平静,一如和缓的呼吸,很清醒。
其实是知道她在装睡的,徐泊原笑了笑,却答非所问的说:“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之踵,每个人都会有的弱点。
思晨睁大了眼睛。
“阿喀琉斯之踵,你想起了什么?”徐泊原淡淡的问。
她还是想起了很多东西,有人,有事,有错过,有碎裂。可是阿喀琉斯倒下了,只是因为脚踝上的致命一击。
她放弃乔远川,终究是因为在心底,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吧。那样东西碎裂了,于是连爱情都放弃了。
“你呢?”思晨问他,他离自己这样近,他总是在微笑,眼神坦荡,成竹在胸,可其实徐泊原,是这样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人啊。
“每个人都有。”他松开手,依靠在沙发背上,低声说,“思晨,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唐思晨坐起来了。
他头一次对她说起工作以外的事。而在以前,哪怕是为了开导她,他随口说的话,也只是DAB。
“我并不是说你长得像她……其实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了。”徐泊原自嘲的笑了笑,“你们做事,都很坚持,不会回头。其实对女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可是……你一直很支持我。”思晨有些迟疑,“还是一直以来,我都理解错了?”
“我当然支持你。”徐泊原抚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梦想和热情,是最珍贵的东西,假若我有这样的能力,我愿意帮助喜欢的人去完成它。”
假若他有能力……这句话已经不再是空头支票,他已经可以去做很多事,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找不到人去兑现这样的承诺。
记忆里那个女孩与他同校,华裔,黑色的短发,高且瘦,名字是叫做Mere。
在国外那间精英济济的学校里,男生无疑总是更有优势一些。然而当朋友说起同一专业的她时,从来都是自傲的语气里也带着数分敬佩。
其实徐泊原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孩选择了GIS专业,随着一群男人去趟泥水、翻草地。后来想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无意识的男权主义吧。也正是这样若有若无的性别优越感,在认识之后,他们之间,总是冲突不断。
朋友会说起他们去冰川考察,每个人都要扛着仪器趟过雪水留过的河床。男生照顾仅有的女生,纷纷表示要背她们过去,旁人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唯有她爽利的脱了鞋,蹬蹬的就淌了过去。
他静静的听完,却转过头,对她改用中文说:“你以为你是欧美人的体质么?女孩趟冰水是一件很蠢的事。”
徐泊原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有一位大家闺秀的祖母,而他此刻看着她,眉心微皱,仿佛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她自然全不在意,抿了口柠檬,又喝一口酒,用不甚标准的中文说:“那又怎么样?”
他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年轻气盛和锋芒毕露,却又忍不住去关注她。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矛盾,喜欢,却要用刺猬的方式表现出来。甚至于这样的情愫,要在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喜欢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