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哪个又不是需要精心调养的,是以,兰曦妩对于太后之事也就无甚注意了。
太后对兰曦妩的关爱,众人都是明白的。兰曦妩心中必也是感激的。
是以,这一切只能解释为,当她身在江都的时候,有人截断了她的消息来源,更有甚者,将错误的信息传给了她。
看着这个不过半百的全殷华最最贵的女人,兰曦妩心中不禁惭愧,愤怒,懊恼。不过是短短一月,那个在众人眼前永远都雍容大方的太后,却已颓败的不成人形。
原本丰腴的脸上,似被生生削去了两块肉,黑色的长发,也是半数尽白。看得兰曦妩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怎么会这样?”
侍女翠屏眼见兰曦妩心中悲伤,只是大抵讲述了一下,更多的却不好再说了。
太后病后,一直是她贴身伺候着,最糟糕的情况她都亲眼目睹了,如今这样可以说是大幸了。
“郡主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太后病着时,最挂念的就是郡主了。”
兰曦妩不疑有他,走向前。
好在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太后虽然病着,身上也是有人料理的。倒是没有普通中风病者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味儿。
“皇奶奶。”兰曦妩坐在床边,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开口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后浑浊的双眼,已不复平日里的清明,在看到兰曦妩的那一瞬,却是吃力地挪动着她的手臂,想要碰到兰曦妩。
兰曦妩见状,按住太后的手,“皇奶奶,阿妩在这里,阿妩在这里。”
“啊……啊……”太后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简单的语句,到了这个时候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顿时两行清泪,模糊了双眼。
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跌到了谷底,总是特别的敏感。
“都是阿妩不好,竟连皇奶奶病了都不知道,阿妩该死……”
太后依旧流着泪,语焉不详,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背,似乎在说,叫她不要在意。
据翠屏所说,前几日,翠屏在太后面前讲起兰曦妩快要从江都回来了,太后就是一脸高兴,今早的时候,翠屏明确告知兰曦妩就可到了,太后听闻,虽是不能说话,但是从她的眼睛里,翠屏也感觉得到,若是兰曦妩进宫了,太后定是会很高兴的。
兰曦妩见太后精神不是很好,没有留在宫中用膳,就匆匆回了府。
“太后既然这么喜欢郡主,为何不将实情告知?”待兰曦妩走后,翠屏起身到太后的床榻前。
只见原本还神思恍惚的太后,收敛了疲惫,道:“如今,我能信的人不多。”
太后中风,是曾经失语过,却是在翠屏的精心调养下,慢慢恢复了,太医虽是有来诊脉过,太后却吩咐翠屏隐瞒了一些事情。
自二皇子兰玄久无端身故之后,宫中变化颇多,先是宫中的禁卫军一下子被清洗了一番,然后就是各个宫中的宫女太监也被换了一半,就是连朝堂上的一些官员也有了新面孔。
太后虽身处后宫,但这么多年稳如磐石,宫中就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何况这次还是规模如此之大的换血。她实在不敢贸贸然就行动。
随后,太子也遭了厄运,这更加证实了太后心中的惶恐。
有些事发生一次许是意外,若是接二连三的出现,那定是有人图谋了。
她本也想过,许是兄弟之间对皇位的争斗,可是当太子,二皇子都死了,兰玄慕可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时候,他反而称病,躲在府里闭门谢客。就是太傅亲自上门,也未能将他请出府门半分。
他这么做究竟为何?皇位此刻已是唾手可得,何必还要推脱。
若说他想证明清白,向大臣证明太子和二皇子的死与他无关,所以才闭门谢客,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样的情形往往不会长久,在大臣的劝阻之下,他必是可以再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
只是,他还是窝在他的府里。
太后想要打消对他的猜测,却也是不能,帝皇谋略,有时候的松懈就会断送了一生。
太后亦想过,此事是否是太傅季言一手搞出来的。可季言是文臣里的清流派,誓死维护皇权,断不会做出悖逆之事。可他放任太子荒诞的行径又不得不令人怀疑。
所以,季言效忠的人到底是谁?
太后躺在床榻上,服了药的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一个名字闪过她的脑海,却是一闪而逝,转瞬她就陷入了梦里。
兰曦妩看了太后回来,心神似被抽去了一半。
刚想好好休息一下,奈何在府门口就碰上了一个她十分不待见的人。
“哟,这不是我亲爱的郡主妹妹吗,好久不见真是越发漂亮了,竟连我的侍妾都被比下去了。”说话间,兰曦威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妖媚的女子。
兰曦妩在去江都之前也挺绿娥提起过,兰曦威似乎看上了戏班子里的一个花旦,巴巴的整日都去捧场,却是碍着父亲兰康的威势不敢放肆地将热带回了。
只是不曾想过,兰康这前脚才没走出几步远,兰曦威就已经神速的将人带回府了。
兰曦妩见他把她和一个风尘女子作比较,心中自然是气的,只是去了趟皇宫,心神俱疲,自是不愿和他多说废话。
“郡主妹妹别急着走啊,我还没有向你介绍你的大嫂呢?”兰曦威见兰曦妩不想久留的样子,连忙出声阻止。
“就她?也配。”语态轻蔑。
和兰曦威相比,她虽年幼,可毕竟也是在世家长大,看人的本事也是不差的。兰曦威身边的女子一出现,就给兰曦妩一种难以掩盖的风尘味,这样的女子,勉强做个外室也就罢了。就是侍妾,她也是不配的。更何况是让兰曦妩叫她一声嫂子。
“威郎,郡主妹妹似乎不喜欢我呢?”躲在兰曦威身后的女子撒娇地朝兰曦威说道。
兰曦妩听她讲郡主妹妹,不由眉头一皱,实在是恶心了她,却也不好自降身份去纠正。免得失了体统。
“没关系,我这郡主妹妹一向就不将府里的人放在眼里的,莺儿你有我疼就可以了。”兰曦威笑着安抚道。
“可是郡主妹妹这么漂亮,人家忍不住想和她多亲近亲近啊,威郎,你好歹是郡主妹妹的大哥,你帮我说说话啊。”名叫莺儿的女人扯着兰曦威的袖子,摇晃地说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兰曦威至多称得上是狗熊,面对美人不依不饶地撒娇,就犹如被灌了蒙汗药一样,自然都是言听计从的。
“四妹,你看,你嫂子都说想和你多亲近了,都是一家人……”
“兰曦威,你若是再叫她说出郡主妹妹这四字,我立马叫人毒哑了她。管好你的女人。”
“郡……”莺儿仗着有兰曦威宠着,行径显得有些造次,自然未看出来这兄妹之间的暗涌,以为兰曦妩刚才的话不过是危言耸听,刚喊出了一个字,却在兰曦妩的注视下,生生将后面的三个字含在了嘴里。
那样的眼神,太过于凌厉锋芒,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惯有的,她看她的眼神,轻蔑地仿佛能捏死一只蚂蚁。
莺儿是一个戏子,戏里戏外演了太多人,也看了太多人,对于这样的眼神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她从兰曦妩的眼神里明确感觉到了危险,是以才将为说出口的话,生生止住。
“兰曦妩,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都中风不起了,你以为还有谁给你撑腰,别在老子面前端起你那副郡主的架子,老子愿意叫你,那是你的福气!”兰曦威见莺儿被兰曦妩吓得躲到了他的身后,心中甚是怜悯,不禁对兰曦妩吼道。
听着兰曦威的话语,其实不无道理,兰曦妩在回来的路上也已想到。
她看着颇为嚣张的兰曦威不怒反笑,“兰曦威,你是觉得我现在治不了你,是吧?”
兰曦威看着笑得一脸阴沉的兰曦妩,不禁倒退了一步,“怎……怎样?”他忽然间想起,兰曦妩的身边总是有暗卫贴身护卫的,若是此刻,想要将他怎样,还是可以的。是以,当他想到这事的时候,说话的底气不由少了很多。
都怪自己喝了点酒,又想在美人面前逞能,才会犯了这个错。
可是现在,想要叫他道歉却也是很难,毕竟美人还在他身后呢。
就在兰曦威考虑应该如何解决的时候,兰曦妩却是不愿再多做纠缠,径直去了自己的院落。
不得不说,兰曦妩之所以能过得这么舒坦,多数是因为太后的原因,如今太后这个样子,对于她而言肯定是十分不利的。就连一向草包的兰曦威都能将这一点看得通透,更何况是别人。
那些曾经在她手底下吃了亏的人,还不趁着这个时候,到处跟她过不去。
只是,她心中刚猜测完,就已经有人将她心中的猜测实施了个□。
尚书王勃之上书,状告郡主兰曦妩在半年前,对他儿子王渊无故一阵虐打,导致了他儿子身上多处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