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为人和软,又心地善良。如今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姊妹一场仁至义尽。听不听得进去,那便是碧云的事情。
碧云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薛铭不动声色,将她带过来,无非是想要在她犯错误的时候杀鸡儆猴,立下主母威风。
碧丝通透明白,碧云也并不笨。可碧云被贪念蒙蔽了理智。并未看见潜伏在前面等着自己的危险。
她一面想着顾长平英俊不凡的样子,一面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发育良好的柔软胸脯,痴痴笑着躺下,双腿下意识的夹紧,一只手偷偷向下划去,抚上一片泥泞的花园。这一夜。碧云跌进了一场颠鸾倒凤的美梦。
第二日一早去进屋侍奉,见薛铭坐在铜镜前,而顾长平温柔替她打理长发的画面不禁有些失落。
他们虽不曾鱼水交欢,可却也是恩爱有加。
因宁远侯病重,已完全不能起身喝媳妇茶,于是薛铭和顾长平的敬茶仪式便挪到了宁远侯的卧室里举行。
宁远侯身穿领口、袖口都镶了貂毛的玄色暗红蝙蝠云纹长袍,腰间挂着一只浓绿正阳的盘龙玉佩,干瘦蜡黄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得见当年风华正茂时的风姿。他端坐在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努力维持端坐的姿态,额头不满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有些涣散。但见顾长平牵着薛铭的手走进来时,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脸上也渐渐浮现笑意。
与他隔桌而坐的苏氏,上身穿着一件海棠红五福中袄,外套了一件栗色貂皮袄下系玄色盘锦彩绣棉裙,头戴金镶双扣金星琉璃扁合,妆容精致,容貌艳丽。
由一旁病入膏肓,形容枯槁的宁远侯以对称,更显得精神矍铄,气色红晕。
这样不和谐的画面有些刺眼,顾长平握着薛铭的手明显一紧。
薛铭只当未曾发现,收回大肆打量宁远侯夫妇的目光,低垂了眼眸,与顾长平一道自一旁婢女奉上的托盘之上取了白此地彩绘茶杯,跪在面前的姜黄色蒲团之上,将手中茶杯高举过头,低垂了眼眸道,“父亲请用茶。”
因苏氏是继室夫人,而顾长平乃是嫡妻所出的嫡长子,是以在开祠堂祭祀先夫人之前,这位苏夫人并没有权力喝这口媳妇茶。
宁远侯一脸笑意,忙不迭的将茶杯接了,象征性了抿了一口,放置在一旁的紫檀炕几之上,而后伸手将跪在自己面前的新婚夫妇扶了起来。苏夫人坐在一旁,显然有些局促和尴尬。
因宁远侯身体虚弱,不过堪堪说了几句开枝散叶的场面话,便有些力不从心,撑不下去。而苏氏也不过是个挂名婆婆,并没有太多的立场唠叨。也说了几句,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朝她要的话后便命人取了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并一荷包金叶子递给薛铭收了。
这礼便算是完了。
宁远侯见薛铭方才落落大方,且神态从容的样子,十分满意。不由的也对她多有欣赏之意,便笑着对薛铭道,“本该是聚集一家子的长辈,挨个同你介绍的。可因我这身子,挺不了那许多时辰。如今这敬茶礼,也便是如此草草了事算了的。待你们给你母亲上了香后,便要平哥儿领你去见了你三叔、三婶子和五叔五婶子,并一众兄弟、妯娌、姊妹们。从今后,便是一家人,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因是儿子娶亲本就高兴,再加上今日说的话多。宁远侯有些撑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
苏夫人忙不迭的起身去轻拍宁远侯的后背,一脸担忧,“侯爷身子不适,虽是今日大喜,也不该如此劳累。”
宁远侯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簇,咳嗽的越发厉害起来。
薛铭忘了一眼眉心紧拧,担忧不已的顾长平,见他道,“父亲身体不适,合该早些休息。我这便带着铭儿去给母亲上香,而后去拜见三叔、五叔。一切都请父亲放心。”
宁远侯气喘吁吁的点头,摆了摆手,示意顾长平两人退下。
顾长平和薛铭堪堪一转身,便听得后面有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紧接着便是苏夫人的惊呼声,待二人回转头去时,却见苏夫人手中的帕子上满是鲜血,而宁远侯的嘴角也挂着鲜血。
顾长平顿住脚步,吩咐一旁侍立婢女,“快去请大夫来瞧。”
一面说着,一面疾步上前去,推开只知道尖叫的苏氏扶起宁远侯便往内室走去。
薛铭由碧丝扶着,站在一旁,眉心一簇,上前去扶了险些被顾长平推倒的苏氏道,“夫人小心。”一面说着,一面将她手中的帕子取了下来,递到一旁婢女手中。
苏夫人侧目看向薛铭,一声夫人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之后,便迅速蓄上一层泪水。“侯爷,恐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本想着快些给平哥儿娶了妻,也好冲冲喜,昨日里本还是好好的,可谁知今日却又咳血了。”好事变成了坏事。
苏夫人柔弱无害的话中,其实句句机锋。一来告知薛铭你无非是嫁来冲喜,二来责怪薛铭无福,进门便克了公公咳血。
薛铭心中冷笑,怪道顾长平看她的眼神如此凌厉,果真是个讨人厌的。坊间传闻,宁远侯苏夫人刻板守礼,温柔贤惠,果真传闻不可当真。
薛铭紧紧扶住苏夫人,权当未曾听懂她话中含义。道,“但凡是病中之人,皆忌讳情绪大起大落。父亲一直期待的便是能将世子抚养成人,看他娶妻生子,如此也好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如今既已见得世子成亲,自然是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喜不自禁,惹得情绪波动严重,是以才犯了咳血之症。”
苏夫人笑容僵硬,跟着薛铭便往内阁走去。“果然是薛首辅千金,见解自是与旁个不同。”
薛铭不置可否,心中冷笑。荣国公夫人何等刁钻,在唇舌之争上却从不曾是她薛铭的对手。何况是这个才刚去了媳妇进门,就想给个下马威的蠢货苏氏。
薛铭扶着苏夫人进屋的时候,宁远侯已经气息平稳下来,躺在了床上。因闭目养身半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目光清澈澄明。
顾长平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表情肃然。宁远侯看着儿子板着脸的样子,出声安慰,“你只管去忙你的,误了给你母亲上香的时间不好。”说着又轻轻咳嗽了两下,闭上了眼睛。“我这是老毛病,吃了药便就好了。你去吧。”
顾长平本想坚持,可看了一眼窗下漏钟,便道,“儿子给母亲上完香后,便来探望父亲。”
“嗯。”宁远侯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去吧。与你母亲说,我总算完成了她嘱托的事,许是过不了多久就该去见她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自带着一股凄凉。顾长平纵然是铮铮铁骨,也红了眼眶。一言不发的转身,完全不理会一旁的苏氏,牵着薛铭的手便往外走。
两人才刚到了门口,便见急匆匆赶来的顾长庆和顾思莹。(未完待续)
003 暗流
顾长平牵着薛铭的手顿住脚步,见顾长庆抱拳作揖唤了一声大哥、大嫂后,冷声应了。薛铭则是忙不迭的还礼。顾思莹红着眼眶,眼睛掠过薛铭和顾长平紧紧握着的手,神色一僵。极不情愿的跟着哥哥一样,也叫了大哥、大嫂,算是见礼。
她浑身充满敌意,然而薛铭却权当并未发现,依旧十分客气的回了一礼。
“父亲情况如何了?”顾思莹一脸焦灼,探头向里面望去。拉住顾长平的衣袖,眼泪便迅速涌了上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
然而顾长平却非怜香惜玉之人,脸上不悦一闪而过,蹙眉将手抽了出来,并不理睬顾思莹,而是望向弟弟顾长庆。“你既得了信,知道父亲旧疾复发,如何不快些将太医请来?”
顾长庆听闻一愣,脸色有些尴尬。“一时焦急,只顾着先来看看父亲的病状。以吩咐了下人去宫里请宋太医。”
“宋太医是首席御医,你可安排了妥帖的人去?”顾长平肃着脸,俨然一副严兄模样。
顾长庆倒是一副恭敬模样,“我吩咐了郝管事亲自前去太医署请宋太医,大哥自可放心。”说着又看向薛铭,“祠堂也已吩咐了人开门,大哥只管带着大嫂去祭拜先夫人。父亲这里有我和妹妹照看,大哥自可放心。”
顾长平嗯了一声,对顾思莹略一点头,便带着薛铭向外走去。
宁远侯府极大,自正院到奉先院要走半柱香的时间。这本不远。可以至深秋,天气微冷,而这对新婚夫妇又并不熟悉且各怀心事,一路上相对无言。让路途显得格外漫长。
以至深秋,京中天气已经接近冬日。薛铭虽身穿蓝缎绣彩蝶牡丹氅衣,手上戴了里外发烧的银鼠手拢。可还是冻的鼻头发红。顾长平紧锁眉头,大步走在前面,一时将薛铭抛在了脑后。薛铭因不想被落下的太远,要有心人看到大做文章,是以脚下步伐不得不加快,然而头上伤势未愈,昨夜里因换了床而并未睡实的薛铭。委实跟的有些吃力。
碧丝愁眉不展,想着昨夜里两人并未圆房,今日顾长平又是这般样子,不禁替薛铭为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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