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沈漠的印象并不
算好,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惧怕他的,尤其在他说到做到,让她几乎身败名裂,在大学临毕业前一个月被全校通报开除时,那种对一个人深切的恨和惧怕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对着那个名字。
那段时间大概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痛苦的日子,而他的手段无异于让她雪上加霜,而之后连续几个月找工作无果,在最需要援手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当所有的压力都扑面压下来时,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人在绝望到极致的时候很难再去理智地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把自己扔进了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醉得一塌糊涂时头脑却是最清醒时,拼了命想要逃脱却发现为时已晚,漫天的绝望下几乎要认命时,沈漠意外的援手无异于雪中送来的炭火,而那一夜的狂乱,让她对于他的感觉都变得复杂而难懂。
因此当知道这个项目重新回到沈漠手中时,她对这个项目完全没了最初的执着。
只是那巨额的违约金……
想到钱韩暖更觉得头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着十世都为富不仁,这辈子才会每次看到转机时又被钱逼得走投无路。
许若情拍了拍她的肩,“如果你真决定了,回头我让黎浩给你推掉,违约金先让他帮你垫付上。”
许若情的爽快反倒让韩暖没法子如此干脆地推掉,金钱损失还是小事情,对于浩远的名声影响却是大事。
“你先别急着和他说,我再想想吧。”韩暖应着,把话题带离,“想喝点什么。”
话完便转身去冰箱拿饮料。
“随便吧。”许若情一边收起那份委托书一边道,看到韩暖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振动,顺道提醒她,“暖暖,手机响。”
“哦,谁啊。”端了杯橙汁过来,韩暖边问道。
“你妈电话。”将手机递给她。
韩暖接过,摁下通话键,刚听了没一分钟,脸色微微一变。
许若情敏感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急声问,“怎么了?”
韩暖收了电话,转身拿过外套和包包,“我要去一趟医院,一会儿你出去顺便帮我戴上门。”
“我陪你一起过去。”
急急放下橙汁,许若情也拿起东西赶忙追了出去。
韩暖和许若情直接打车赶往医院,来到病房,看着父亲正躺
在病床上,头上裹着层纱布,手上和脸上还有抓痕,眼睛处有一圈乌黑,一只手便被绷带绑着挂在脖子间,她的母亲正坐在床边,沉着脸给他喂饭。
韩暖一看这阵仗,无奈地拍额,声音有些急怒,“爸,你又和别人打架了?你说你都五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整天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孩,你最近……”
话说不下去,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老爸这三年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滴酒不沾,现在却是久不久就得醉上一次,一喝醉就变得特别的愤世嫉俗,与人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他本来就练家子出身,一出手别人也只有求饶的份,事后她们也只有赔钱的份。
本来这两年都好多了,可上个月不知怎么的突然又喝高了,与人起了冲突,把人给砍成了重伤,差点没闹到法庭上去,后来那家人私下索要了一大笔医药费和赔款,没真闹上去,但是那笔钱到现在都没让她喘过气来,如今又来这么一出。
韩向天默默望韩暖一眼,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来,“暖暖,对不起,老爸让你受苦了,下次老爸绝不再沾半滴酒。”
“关键是行动,行动啊,伯父你懂不懂!”许若情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暴躁道。
韩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烦躁,放柔了声音,“爸,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人?你的伤严不严重。”
“要真伤到你爸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韩向天嘟哝应道,声音隐约有一丝不甘心,“我没事,就手臂轻微骨折,额头磕伤而已。”
韩暖却是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无奈地望他一眼,“爸,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又和哥哥有关?”
韩向天沉默了下来。
她妈妈方岫岩唠叨开来,“除了你哥还有谁会让他动手,那人说你哥是杀人犯什么的,你爸那酒劲一上来,犟脾气也上来,总是这么不顾后果,活该受罪。”
说话间狠狠地在他的伤手上压了压,疼得韩向天一阵哀嚎,“死老太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呢。”
却惹得方岫岩一阵狠瞪,“我要真下的了手早把你给千刀万剐了,省得整天惹是生非让自己女儿收拾烂摊子。”
韩暖往两人望了眼,“爸,妈,改天我再问问看能不能去探监,让哥在里边努力点,争取早点减刑早点出狱。”
屋里突然静默了下来,许若情
往韩暖望了眼,抿了抿唇,背过身去。
韩向天也垂下了眼眸不说话。
方岫岩亦只是垂眸盯着手中的碗没有说话。
韩暖疑惑地望了望两人,“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每次一提哥哥你们就都不说话,他只是被关一阵子,表现好的话还是可以……”
“暖暖,”方岫岩打断她,声音隐约有些哽咽,“你哥……犯的事儿是注定在牢里待一辈子了,你也……别……再惦记着他出不出得来,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就行了。”
许若情回过头来,“那不是,就当你哥出国了就行了,没惦记着搞不好哪天他真回来了,对不对,伯父?”
韩向天似是愣了愣,而后点点头,“对对对。”
然后皱了眉头,“这死老太婆手劲那么大,压得我手现在还疼得厉害。”
“谁让你越老越不争气来着。”方岫岩又吹眉瞪眼,捏着勺子狠狠地喂了他一口,好似已忘了方才略显沉重的话题。
韩暖往二人望了眼,牵了牵唇角,没有说话。
许若情也只是小心往韩暖望了望,没有多说什么。
“大叔,受伤了还这么精力十足呢。”门这时被推开,一身白大褂的温磊推门进来,调笑着道。
方岫岩闻声抬头,“小温,怎么有空过来了。”
韩暖也是望向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往这边来了,你不是脑科医生嘛,什么时候也管这些跌打损伤了。”
温磊是这里的脑科医生,韩暖和他认识也有两三年了,大概因为年龄相近,共同话题也多,经常会联系。
温磊无奈一摊手,“没办法啊,大叔有轻微脑震荡,归我管。”
望向方岫岩却已是另一番模样,一脸卖乖,“想阿姨和大叔了呗。”
话完便被方岫岩笑着骂越来越不正经了。
韩暖也是无奈翻了个白眼,往他手里的诊断书望了眼,“怎么样,我爸没事吧。”
“嗯嗯,有我温大夫在,能有什么事。”话完又是侧头朝韩向天方岫岩眨眼一笑,“对吧,大叔,阿姨。”
惹得两老人一阵无奈大笑。
韩暖下午还有课,看父亲没什么事,在这里多陪了会儿,便先赶回学校上课。
刚走
到楼下门诊处,因为走得匆忙,也没留意路,不小心竟撞到了人,只听“哇”的一声,一道尖细的哭声已响起。
韩暖心一紧,垂眸一看,看到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哭,似乎是她刚才不小心撞倒的。
韩暖一阵内疚,赶紧蹲□,有些手足无措地哄着小女孩,“小妹妹别哭了,是阿姨不对,阿姨道歉,有没有伤到哪里,起来阿姨帮你看看好不好?”
边说着边拉起小女孩,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双眸,瘪着嘴望她一眼,却是止住了哭。
韩暖看着小女孩,怔了怔。
小女孩被她看得有些怯,缩了缩身子。
“染染……”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隐约有些焦急。
韩暖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头,然后愣住,沈漠,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他。
小女孩也看到了沈漠,小身子往她身侧一缩,抓着她的手嘴巴一瘪就开始哭,不断摇头,“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沈漠也看到了韩暖,以及躲在她身侧的染染。
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浓眉微拧起,视线在她和染染身上来回转了圈,而后落在她身上,“韩小姐?”
韩暖赧颜地笑笑,站起身,叫了声“沈先生”,察觉裤腿微紧,垂眸往紧揪着她裤子的染染望了眼,笑着道,“你女儿好可爱,她好像怕打针呢。”
话完便见沈漠以着一种更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看得她脸上的笑容都不自觉地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三点左右更新《一压定禽》番外四
☆、006.身不由己
“沈先生,”韩暖干笑着唤了声,“您怎么了?”
沈漠眯眸,朝染染伸出一个手掌,“染染,你……”
没有说下去,只是盯着她的神色,似在试探,又似在疑惑。
“啊?”韩暖侧头望向染染,又望向他,神色自然得仿似染染真的只是个路人。
沈漠手收回,无奈一摊,摇头一笑,带着些许淡讽,“韩小姐,你果然……能把过去撇得很清。”
走过去,不容置疑地拉过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