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弦握着汤匙一阵失神,连饭都忘了吃。直到容颜将人敲醒,她推了碗筷说:“不吃了,我再陪你一会儿,玩点儿什么呢。”
容颜酒足饭饱,心情恢复得七七八八,心满意足的上楼:“我先洗个澡,你上会儿等我一下吧。楼上电脑开着呢。”
段安弦跟她一起上来,自高奋勇:“我帮你洗。”
容颜打了一个冷战,回头调侃:“色狼,竟然想帮我洗澡。”
“又不是没一起洗过,你哪里我没看过。”段安弦色色的说,看到飘过的一个下人色变,才正经起来:“你手臂不是不方便,自己能洗得了。”
容颜坚定答:“完全可以。”实则她也只是猜想,不曾真的偿试过。自打胳膊受了伤,这活计都是秦远修代劳的。自然不会让他直接代劳,但秦远修在这方面也是个执着的人,衣服是一定会帮忙脱的,然后由小丫头帮她擦擦背。之后吹头发等一系收尾活又由秦远修一手包揽了。其实他也郑重提议过,觉得哪一项他都能胜任,而且只会比下人服侍得更周到全面,不会比那差,何必要再麻烦一个人。但容颜死活不肯,他也只能爱莫能助。
小丫头进去帮忙时还问了一嗓;“哎,少奶奶今天不等少爷么?”
容颜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小丫头迟疑又转折了一下,想说,可是少爷很期待呀,明显当成全天最美好的时刻,扒不得全体下人通通请假缺席,然后他便可顺理成章帮少奶奶洗澡了。
容颜泡在水里不想出来,又想起秦绍风了,实实在在觉得有些可惜,本来也算秦家最志同道合的一个人了。如果不出这样的事两人兴许能做对好朋友,现在好了,容颜甚至都不敢想下去,自己真是笨到家了,以往怎么就没看出点儿什么呢,及时收手疏远他,或许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种局面。想得太久了,完全忘记段安弦还在外面等她这事,等到悠悠的从浴室里出来,段安弦电脑都打够了,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了。
对着全身香喷喷的女人抱怨:“你一个澡洗得可倒怪舒坦,把我晾这里就完事了是不是?”
容颜自知理亏,赔上笑脸:“对不起啊弦子,洗洗就忘记了。你玩什么了?”
段安弦打了一个哈欠:“随便上上网,没什么好玩的,近来连韩剧都懒得看了。行了,时间不早了,本来还想跟说聊会儿天的。得,改天吧,我也回家洗洗睡吧。”
容颜说:“那好吧,我让司机送你。”说完冲着楼下叫管家备车。
当晚秦远修回来得极晚,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步迈都走不稳妥,被下人一直掺到门口,再想往里他就不允了,纷纷赶下去:“都下去吧,甭管我。”
容颜听到声音打开灯,醉眼迷离的秦远修就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了,看到她轻微笑了一嗓,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看吧,我就知道你脱了,不让别人眼睛占了便宜。”
“怎么喝这么多啊?”容颜赶快把人扶到床上,帮他脱掉外套。又催促:“醉成这样,快洗洗睡吧。”
秦远修难得喝高一次,喝成这样更是难得,他就该是那样一种人,众人皆醉他独醒,然后注定当家做主人,万事也得由他撑着,辛酸疾苦也自然而然得由他背负。如今却醉成这副模样,拉着容颜的手,目光沉沉,盯紧她,不想偏离视线,奈何大脑昏沉总要歪歪斜斜的倒下去。借着她这一点力道做支撑,胡乱的说:“容颜,我帮你那么多次,你从来没管过我。这次你帮我洗澡好不好?我们是夫妻,可以一起的……”
容颜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一只手敢用力,看出他不想倒下,就努力的拉着他。忧心不已:“跟谁喝的酒啊?”一边帮他把领带解开,又去解衬衣的扣子。就听他迷迷糊糊的说:“自己,我自己喝的。”
扯掉衬衣,容颜又去解他的皮带,秦远修没了支撑,身体一歪倒到床上。头疼欲裂,按着太阳穴痛苦的伸吟一声。将一只手忙活的容颜拉上来,把她的脑袋按到他的胸口上,容颜只能随着他躺下,还是整个身体压到他的身上。她想让他洗了澡好好睡,要抬头,又被他用手掌按下去,嗓音低缓:“别动,让我抱着。”容颜只能乖乖的趴在他心口上,嗅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持久再不发出声音,容颜一度以为他睡过去了,意欲起身,他手上力道就紧了几分,才发现他并没有睡着。抱着她的手开始一下下滑动,再说话像破碎的梦呓,容颜听不懂,一句也听不懂。
他说:“小颜,我可能就要放开你了……我那么舍不得……天知道我多希望某一时出一场事故,我们两个都死了,多好……一块走……不知道将来拥有你的男人什么样,我不敢想……”
容颜想,他喝醉了,只当他喝醉了胡言乱语。时间不早了,他不睡她也要睡了,死劲拉他起来:“走,不是要洗澡么,我给你洗。”
她拉不动他,又被他反手带进怀里,一翻身,紧紧抱住她。秦远修胳膊长,一伸手将床头灯关掉。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不洗了,睡吧,你胳膊不能动。”实在太轻了,后半句恍惚已经听不清楚,像有鼻音,他轻微吸了下鼻子,再没任何异样的声音。
容颜眼眶湿湿的,心想,他喝了酒还这般清醒,真是件糟糕的事。
后来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容颜蓦然惊醒,像睡梦中想起一件事来。伸手按开灯,酒精的作用,秦远修睡得很安稳,不像以往有点儿动静便能醒来。她慢慢的从他怀里退出来,帮他褪去长裤,到小腿那里放慢了动作,捂着嘴巴一片心惊。一条腿从膝盖一直到脚踝处全呈黑紫颜色,能看出不是新伤,周边隐约有淡去的痕迹时至此刻再看仍旧触目惊心。像古装戏里身中巨毒的人,半条腿都如墨染过了一般,狰狞得那么均匀。容颜咬着唇齿不敢哭出声,知道那天去医院他出了车祸,就该是当时留下的。一定痛不可遏,那晚没表现出来,之后天天跟她呆在家里也丝毫没看出破绽,真就不疼么?
不动声色的躺回去,关掉灯,把自己重新塞进他的怀里,一夜睡得很安稳,一直想知道曾经的秦远修什么样,夜里就真的梦到了,白衣,黑色长裤的俊朗少年,以手撑颌坐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没有什么青梅青梅,只有周边懒懒的阳光和懒懒的他……
餐桌上秦郝佳和秦绍风对看了一眼,这一眼都大有深意又相当通透。
秦绍风一撂碗筷,最先意有所指的笑起来:“我一直都好奇,姐这么好的女人天上地下都难求的主儿,怎么就没一个男人肯娶了。现在我知道原因在哪里了……”
秦郝佳停下动作,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哦?你说是什么原因?”
秦绍风拎起嘴角不说话,猜她内心绝对不会如表现出的这样平静,人长了眼睛真不知是好是坏,能看清别人不假,亦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里去。
秦号天和白林双双望过来,以往餐桌上秦绍风和秦郝佳很少有说话的习惯,这种平常人家的和乐融融似乎不太被他们看重,反倒感觉一家大小凑到一起是最为压抑的时候,所以都安静的快速吃完,然后个忙个的。
以往退席最快的两人这会儿有闲情隔着桌案闲聊,也真是难得。
白林见秦绍风吊起胃口却不说话,又不能直接表现出很感兴致的样子,说,你说啊,快说啊,我们都很八婆的。高调说:“瞧你这孩子,想说什么呢?”
秦绍风笑吟吟的盯着秦郝佳,从来就觉得她这个姐姐身上多年前是藏匿了一个秘密,因为不关心,便从来不去考究那个致使她绝对偏向了秦远修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如今第一次觉得兴味浓重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姐是难得聪慧识人心的好女人,平时看似不关心我和哥,实则我们两个到底对什么感兴趣无一能逃过她的眼。这样通情理的好女人哪个男人不梦寐以求啊,而姐却不肯便宜任何一个男人,可惜呢。”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秦绍风对秦郝佳的一个高度赏识,可是秦郝佳自然不会这么愚蠢的认为。她知道她自己干了什么,而秦绍风也是了然于心的。
低下头没理他,把最后一口饭吃完。
秦号天听了秦绍风的话,借着这个话题很正式的又跟秦郝佳提了一次:“你事业做得好,这一点我不反对。可是,还得想想终身大事,女人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有个归宿才最正经。”
秦郝佳皱了下眉头没说话,放下碗筷追上秦绍风上楼的脚步。
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看你的样子是生我的气了,觉得我利用了你?”
秦绍风两手插在裤袋里,轻飘飘的笑着:“怎么会生气,谢你还来不及。我正愁怎么跟秦远修说我爱上了容颜,现在好了,他们都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有所顾及。所以才说姐英明啊,能看出他喜欢谁,我中意谁。”穿过半个走廊蓦然回头,视线噙住她一双眼,光色淡然舒心,昨天那一幕在旁人看来多糟糕透顶的事,于他却像彻底的打开了一个结,像再无所顾虑的舒心了起来。“姐既然替我们引发了这一战,下一步打算怎样?保卫战和主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