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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哪里跑 完结+番外 (玖公子)



我悄然将窗子推开,翻身跃了进去,然而我双脚甫一落地,寒凉的刀锋便已抵上脖颈。我苦笑一回,将那攥着匕首的素手握了一握道:“穆穆雅,是我,沈凤歌。”

“仓郎!”那镶着靛蓝宝石鎏金柄的匕首应声回鞘。穆穆雅扳过我的身子,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上下将我打量着,大概是在鉴别真伪。

半晌,她才在唇角攒出一个笑来,却笑得十分惨淡。

“凤歌儿,你没死,可我却生不如死了。”她重新回到蒲团上坐下,捻起那一串珠子。

穆穆雅没有对我死而复生之事表示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如一般女子那样与我切切哭诉所遭所遇。我猜测这大抵就是她常年在军营磨出的处变不惊,也是她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性子使然。

我掀了衣袍在她一旁屈膝跪坐,顺手燃了一炷香说:“你拿礼佛来逃避现实,实在是不成的。”

穆穆雅沉默半日,才神色黯然道:“凤歌儿,我求的,不是这个金灿灿的名分,也不是雍容富贵的生活。我只求那个曾将我从受惊的疯马上救下的男人,能够待我如我待他一般,这是奢望么?”

我沉叹一遭,与她说道:“你没什么错,他也没什么错。只是爱上了,就再难回头。情这个事,终归就是为折磨人来的。”

她垂了双眸去看膝下的蒲团,一团水渍在她鹅黄的衣裳上晕开,“他明明白白地向我讨要宝珠,可我却拿不出来。所谓一命换一命,为何那女人的命在他眼里就是万般珍视,而我的命却如草芥一般?”

穆穆雅这一席悲戚的话听得我很是伤怀。其实朱承钰也端地是糊涂,他许就没查得明白这所谓宝珠是个什么物件。他又哪里知道,他娶回家里当是交换的穆穆雅,便是他求之不得的宝珠。而宝珠一事,原就是阿达托大汗的一个说辞,又怎么作得真?

穆穆雅的娘在怀胎时曾染了剧毒,生产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满身剧毒的婴儿。

阿达托大汗为救女儿访遍名医,可始终也只是为穆穆雅存了那么一口气在。直到她长到六、七大时,阿达托大汗遇上了将将被逐出师门的闻人洛,这才算是彻底化解了穆穆雅的毒。

彼时,闻人洛用六十一种毒草并二十九种毒虫凝成了一颗珠子,将其封进穆穆雅体内,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了她。而自那以后,穆穆雅便成了个百毒不侵的人。闻人师兄曾说,这珠子因被穆穆雅将养着,所以就成了个救命的宝贝。可一旦将珠子取出,穆穆雅也就会香消玉殒,算起来其实是个两伤的法子。

只是此事是阿达托大汗从未外泄的秘密,所以就算有人惦记着宝珠的事,那也不会惦记到穆穆雅身上。可终归人算不如天算,朱承钰偏偏就要定了这颗所谓的宝珠。他是穆穆雅认定要托付一生的良人,可他要的,却至始至终是一颗要用她性命来换的珠子。

世人说造化弄人,大抵就是如此。

14第十三章 不合时机的重逢

一炷香燃尽,我掸掸袍脚上的香灰,对穆穆雅道:“朱承钰如今谋划的事,成则为王,败则尸骨无存。他胜则罢了,倘若他一朝败落,你待如何?”

“凤歌儿,他是我的夫君。他生我才能生,他若是死,我又如何能活?”穆穆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面上漾着惨淡的笑。

我看着她那一脸的决然,只得又叹了一遭道:“朱承钰那个侧妃的事,我会替着想想法子。左右在我找到办法前,你莫要提起那珠子的事。”

言罢我就打算重新从窗户那条路离开禅房,却没料又被穆穆雅叫住。

她凄然望了我一眼,道:“他在找闻人洛,为了逼闻人洛就范,已杀了许多人。”

我看着沾了一抹纤尘的窗棂兀自出神,苦笑半晌,心底只得一番唏嘘。这件我早早料到的事如今终于得到穆穆雅的证实,所以说英雄一怒为红颜,纵使朱承钰不是英雄,但他杀了那么许多人,也是为了红颜。

我没再说什么,径直跃出了窗子。

走出寺门的时候,我仍然在感慨莫测的人生。这大抵就是人上了年纪的坏处,看事情总是要跳过表象去看那个本质,结果就搞得自己十分惆怅。

由于我已活了这二十几年,所以一般情况下很难再改变过去养成的习惯。就譬如如今我在思索问题时仍旧习惯于盯着某一个地方使劲看,纵然我实际看的并不是我正在看的这个东西,但那表情看起来却非常像是中邪。

比如此时此刻,我虽然正盯着谁谁腰间的玉带看个不停,但脑子里实际正飘荡着该如何应对秦璋寻不着我时的暴跳如雷。

直到我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拽住,那人用的力道很大,直将我拉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石阶上。

我诧异地顺着他绛紫的织锦袍子向上看,却忘了要将这个人推一推。

日光下,他的下颌线仍和三年前分别时一般地温润,凉薄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聚着滔天的怒火和难抑的痛楚。

我望着他,蓦地诧异。实在不能明白他为何会痛不可抑,那个惨到死去活来的人原该是我不是么。

封奕动了动唇,声音低哑得不大真实,他说:“沈凤歌。”

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嘲讽。

我拂开他的手,迎着浓烈的日光弯了弯一双眼,道:“公子,奴家不叫什么歌的,你认错了。”

他不管不顾地重新又抓住我的手臂,箍得我生疼,只听他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这样可以骗得过谁?”

唔,他这个话问得着实没有道理,因我并没有以为我能骗得过谁。虽说当时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但被人从墓里刨出来就实在是个计划外的事情。

“啪!”

一声脆响果断搅乱了我的逻辑,而不巧的是,这动静正发生在我脸上。简单地说,就是我被人不偏不倚地抽了一耳光。

所以说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内不运用某一项技能,那就必定会导致其逐渐退化。就譬如说现在的我,已迟钝得不能躲过这么明刀明枪的暗算。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比如说此时的我正被封奕死命拽着,而无力躲避;又比如抽我的这个人乃是他的夫人,我的妹妹等等。

封奕眼看着我平白挨了一巴掌,却只是蹙了蹙眉心。于是我的心就禁不住忽地一凉,猜想他是不是故意扯着我好叫他夫人来打我一巴掌的?

沈凤茹死死地盯着我,一双眸子红得似可以滴出血来,她颤抖着指尖指着我,质问道:“沈凤歌,你明明没死,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我拂了拂额际的碎发,堆出个笑来对她说:“夫人,你虽打了我一巴掌,可我这人一向大度,从不和孕妇计较,所以烦请你让一让,我要回家去了。”

凤茹却死命拽住我的手腕,瞪大了双眼恨恨道:“家?什么家?你不是早背弃了沈家吗?你现在还有什么脸来提这个字!”

我回首看看封奕,他仍是挺拔地立着。细风拂起他的袍脚,他微眯了一双眸子,作一番神祗的形容,看戏般地瞧着我这一刻的茫然失措。

翻涌而来的情绪在心底纠缠,终归只化得一个苦笑溢上嘴角。因我实在不能懂得,封奕究竟是要将我的一颗心拿出来践踏多少遍才算满意?

恍然里我又念起那年他方要与凤茹洞房花烛的时候。

那日淌着几滴细雨的屋檐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心里难过,就冷了脸与他说:“封奕,我就这么一颗心,你权且看着伤吧。”

彼时我将这话说完,他是怎样的表情我已不能记得,如今只堪堪能回想起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

我怔在原地踌躇良久,方才鼓起了几分勇气来要与凤茹说上几句,却不料抬眸时正对上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眉梢虽腾腾得尽是怒气,可将我拢进怀里时却温和得一塌糊涂。

秦璋用他常年握剑的手拂过我肿胀的脸颊,掌心的薄茧摩挲着那块皮肤微微地疼,他低垂了黑眸问我:“是谁欺负你了?”

我叹了一声,旋即摇头。因我此时虽安安稳稳倚着他,却也不能去指责凤茹,左右她是丞相夫人,我不过一介草民。

“你是谁?”封奕在我开口前开了口,问了个本该凤茹来问的问题。

秦璋换了只手将我扶住,面上如笼寒霜,冷冷吐出两字,“秦璋,她的夫君。”

于是我便眼看着原本就怒不可遏的封奕更加怒不可遏,他死死地盯住我,半晌才回魂似的挽住一旁就要暴跳如雷的凤茹,道:“夫人,咱们进去罢。”

那厢凤茹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此番是封奕开了口,她大抵也不能反驳,便随着他亦步亦趋地进了寺门,半途中还不忘回头将我狠狠瞪上一瞪。

看着封奕两个的背影,我不免感慨,没料到狐狸的大名竟这么具有震慑力,那么早知如此我就该首先将他的名号放出来,兴许就不至于狼狈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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