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襄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她是不会又一次屈服于父亲的!
荀彧一整天都因大婚身缠琐事,荀襄只来及去道贺一番就再也插不上话了。于是第二天早早的就起床带着一笼冒热气的豆沙包溜到了荀彧院里,慰问是假,为睹新嫂子风采是真!
荀彧两夫妇已从长辈们那里定省回来了,此时唐氏正给荀彧更衣,荀襄手里还拎着一笼豆沙包,登时就呆在门口了。
唐氏果真是个娇小女子,身材还不及荀彧肩头,身着茜色常服,绾着简单利索的妇人髻,此时正伸手拂去荀彧衣角的细尘,玉指白皙。
“阿襄?”荀彧无意间侧目才看到杵在门口的荀襄,唐氏闻声也回过头来看她,她这才看清唐氏的容貌。只是中人之资,五官只是清秀,气质也不出尘。好像资质平平的女子,没什么值得挑拣之处。
“见过嫂嫂。”荀襄先反应过来,上前去友好一笑。唐氏愣了一下,也回笑道:“原来是小姑。”
“彧阿兄,我带了些红豆包,你早上起得急,肯定没吃好。嫂嫂也来些吧。”荀襄一看没话说了,只好端上重要道具——热腾腾的红豆包。荀彧回以暖心一笑,红豆包是他偏爱的甜食之一,荀襄为了做表面功夫也是投其所好。
只见荀彧取了两个红豆包,对荀襄说道:“方才六叔唤我去书院看看,隔了那么些天,怕是有不少事务留给我了。阿襄若是发闷,便和你嫂嫂坐会儿吧。”又对唐氏温和说道:“夫人可与父亲母亲同用午膳,无需等我。”唐氏轻声应诺。
荀襄面不改色恭送荀彧远去,内心却翻腾不已。她老爹实在太不人道了,新婚第二天一早就把荀彧哥哥抓去书院耕耘,还果真不怎么待见这个侄媳妇!虽然荀爽对小辈们一向不假辞色,可这次荀襄早已感觉到父亲的怨念越积越深,唐氏的悲惨指数马上就要赶超她的了。
于是荀襄打定主意,也磨起性子来,准备心平气和地同唐氏聊一聊。她便随意地坐了下来,给唐氏夹了一只红豆包,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嫂嫂不喜甜食?”荀襄见唐氏小口地吃着红豆包,似是细品又似是不喜,就只好没话找话聊。唐氏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停了一瞬才道:“不是的,红豆沙很好吃,研得也很细。”
荀襄点点头,两人一时又有些沉默。荀襄只好又装作随口道:“对了,还不知嫂嫂闺名?”
唐氏放下箸,回道:“单名一个孚字。”
荀襄又点点头,实在不想尴尬地先开口了。只好默默将剩下的红豆包吃完。她拿了十只来,荀彧带走两只,唐氏只吃了一只,她竟把剩下的七只全都吃完了……
“如此就不多打扰嫂嫂了,若是嫂嫂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荀襄消灭完所有红豆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道回府了,客套了几句,唐孚也不欲挽留,只是她起身时觉得下腹一阵坠痛之感,也不曾有疑问。还没等她走开两步,就听唐孚“呀”地叫了一声,荀襄疑惑,回头看见唐孚正盯着她方才坐的软垫,面有讶色。荀襄低头一看,只见那牙色的软垫上赫然染了一小滩血。她下意识地朝臀部一抹,一股黏腻之感,将手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也沾了血!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流血!”荀襄立刻就绷不住尖叫出来,她从小就怕磕着碰着,不是怕疼,而是怕血,此时她身上却流出这么多血,当下就觉得两眼有些发昏。
“小姑莫怕,你这只是来了月事,我去给你拿月事带。”唐孚见荀襄惊慌失措的样子,猜出这小姑娘怕是来的初潮。
荀襄一听是月事,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概念。她自幼丧母,父亲也一直没有续弦,没有姐妹,都是哥哥们教导她,所以对于女孩子的事情,她了解的也不是很详细。
不过来月事大概是不怎么令人面上好看的事情,此刻竟然让荀彧刚进门的新夫人,她一直心存排斥的嫂嫂亲眼目睹了!荀襄傻在原地,只觉下身忽冷忽热,手上的鲜红也提醒着这不争的事实确实是已经发生了的。
荀襄痴傻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她一身清爽地窝在软榻上,手里还捧着一碗烫人的姜糖水。她有些无所适从地挪了挪,下身多了个有些硌的布条——是唐孚给她拿的月事带。
“小姑可觉得好些了?”唐孚推门而入,带血的软垫已被她处理,荀襄新换的衣服也是她差人回去荀襄的房间取的,姜糖水倒是很好准备。
荀襄听见唐孚又唤她“小姑”,再注意到她手里拿了许多白花花的月事带,只觉得头更晕了,气若游丝地说:“怕是不见好。嫂嫂还是不要唤我‘小姑’了,阿襄便好。”一声声“小姑”让她觉得她已不是稚嫩的豆蔻少女了。
“阿襄不必担心,这几天多多休养,不沾冷水便是。”唐孚走过来轻声安慰她,又将手里的月事带包好,说:“这些你拿回去,过几个时辰换一次就好。”
荀襄沉声闷道:“麻烦嫂嫂了。”好像有人说过,女孩子来了月事就是变成熟了。
她长大了。
ˇChapter 11ˇ 最新更新:2013-07-12 17:08:52
荀襄捂着小肚子躺在床上,虽然经期已经过去许久,可她还是敏感地觉得那陌生的疼痛还在那里徘徊。
唐孚告诉她,女孩子初来月事的前几个月,每次的时间都不是很一致的。荀襄只想未雨绸缪,恨不得每天都垫上月事带,虽然会觉得那里鼓鼓的很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孚把这恼人的事告诉大家了,她总觉得荀爽审视她的目光又多了些,荀谌见了她则是一脸唏嘘,荀彧虽然没表现什么,但是对她的问候和关怀也多了些。
最正常的大概是郭嘉了,一切如常,只不过某天带她去城南吃了两碗红枣红豆“双娇羹”。
“缺席”的荀攸在荀彧的婚礼后,应大将军何进的征召,马不停蹄地前往洛阳就职。荀攸带着妻小启程那天,荀襄还特地忍着月事的疼痛去小菜园里挑了两捆嫩绿健康的小油菜,塞进荀攸的行囊里。她觉得对荀攸来说,一路上吃不到新鲜的青菜应该是很痛苦的。
荀襄又翻了个身,瞥到案上摆着的红豆羹,是唐孚早上来送给她的,还是她亲手煲的。不过此时已经凉了,她之前尝了几勺,味道有些淡。她猜唐孚还是姑娘时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好在性格上倒不像那么难处,二伯母陈氏看着这个儿媳妇这般模样,心里也稍稍松了下来,不过面上还是很客气冷淡。
荀襄叹息一声,怎么看起来主子是个好脾气的,带来的下人却是不好相与的样子。荀府的下人虽不多,可对新驻扎进来的唐氏一伙打心眼里排斥,那些唐氏来的人也像是颐指气使惯了,好像被唐孚训斥后才收敛了些。
荀襄和别家姑娘不一样,七岁以后就没有贴身丫头了,不过这都是荀爽的意思,也不能排除荀襄鲜有人能招架得了的本事。所以她每次都是将换下来的月事带包起来,偷偷拿到外面去丢掉。
唐孚还道这是件喜事,可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折磨人了。
况且她总觉得父亲他们都知道了这恼人的事,总觉得是唐孚“泄密”了,因此对她的殷切关照也有些耿耿于怀。
荀襄在床上自哀了好一会儿,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天色,惊觉该起床陪荀爽用早膳了,忙连滚带爬地起身洗漱穿衣,诚惶诚恐又万般踌躇地出门去了。
荀爽近日都叫荀襄定省,陪他用早膳,这是以前荀彧等“贤侄”才有的殊荣,荀襄真不知父亲怎么突然对她“重视”起来了。虽然通常一席饭下来父女二人并没有几句对话,荀襄只好以眼观鼻。
“等会把这个新茶给彧儿送去。”荀爽放下箸,拿起绢帕拭了拭嘴,沉声吩咐道。
“是。”荀襄随着荀爽的节奏细嚼慢咽,此刻也没吃饱,不过还是连忙应了,将桌上的一袋茶叶取了来,轻声出门去。
走到外面她才偷偷地打开只带瞧了瞧,新茶的清味儿香鼻悦神,她也不能分辨这是什么茶,只知荀彧一向好茶,茶与熏香总是密不可分的。荀爽足不出户多年,这茶怕是他在洛阳的旧友给他捎来的优贵品种,他还特意叫她给荀彧送些去。
“嫂嫂。”荀襄进了荀彧的屋门,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唐孚,可一见着她,荀襄便会想到那不堪回首的一天,唐孚所谓的值得高兴的一天。
“阿襄来找夫君的?他此刻正在更衣呢,你在此稍等。”唐孚正命下人将早点摆上案,又是置好一番碗筷,又问:“阿襄可要在嫂嫂这里再吃些?”荀襄扫了扫一桌比起荀爽那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平淡早点,还是点了点头,唐孚就命下人多添一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