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懒洋洋地说:“袁绍自然不会平白无故邀请你,你还不知道荀樊怀了身孕?”
荀襄这下是从里到外都惊透了,直接跳了起来:“什么?荀樊有孕了?!”然后她就开始满屋乱窜,荀樊也有孕了?!可巧了她和唐孚若是在一处还能做个伴儿,也不知道袁绍哪来的消息得知荀襄跟来了洛阳,打着见见娘家人的招牌寻她去安慰安慰荀樊这个孕妇,总之她坚信,如果不是荀樊不想安心养胎了,又怎么会想见她?
“不行,我得去看看!”荀襄打定主意,要进袁府一探乾坤。
荀谌道:“本就由不得你去不去。”
“袁绍与其弟袁术当年可是洛阳有名的公子哥,谁人不羡?”郭嘉一边蹲在地上喂鸡食,一边给荀襄讲故事。
“虽是庶子,别的倒是样样比得过他嫡出的弟弟。年仅二十就能做得一方太守,我等也二十了,却还在喂小鸡。”郭嘉自嘲着摇摇头,语气里却一丝嘲弄语气也无,只是讲故事罢了。
“那怎么能一样,袁家树大着呢。”荀襄托着腮,不以为意。倒是才意识到郭嘉也快到了弱冠之龄了!不过纵使袁绍是举孝廉去的,又怎会没有家族方便?
“今年已至中军校尉了,俨然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郭嘉喟然。
“那他夫人呢?”荀襄对朝中之事也愈来愈不感兴趣了,只觉皇帝将死,大局已乱,孰是孰非,她一个小姑娘也看不清了,不如听听郭嘉的简易转述版。
郭嘉道:“尚未有子。”
荀襄兀自猜想:“倒是荀樊得了头筹啊,可惜也是个庶子。”
郭嘉一脸无奈:“袁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
荀襄又听得一惊,为何现在的人不是当娘就是当爹!继以惊悚的目光将郭嘉从头至尾打量了个遍,仍是一身素服,眉目见深,轮廓愈朗。再看身形,俨然是个成年人了。
郭嘉被看得发毛,道:“看我作甚?”
荀襄幽幽地道:“连嘉嘉你也到了要当爹的年纪了。”在颍川初见时,不过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怎么也到了当爹的年纪了?
郭嘉:“……你还是先担心担心友若兄吧。”荀谌也及冠数年了,家里倒是也给他定了一门亲,许的是陈群的小堂妹,正是在荀彧婚礼上瞄到郭嘉的那一位。好容易等女方及笄,定下这门亲事的荀绲却骤然离世。荀家最高的长辈去世,举家服丧,丧期将过,他就溜到了洛阳来,陈家那边竟也没说什么。
荀襄唉了一声,道:“哎呀,就看他那副死样子也知道再过十年他都不一定抱上儿子!”她没说的是,由于荀彧的“悲剧婚姻”在前,荀谌心底里对父亲荀绲安排的婚事深深的排斥,等他老人家过世后才把不满收了起来——父母之命,还是得娶。再说陈家的小堂妹,开始还老向荀襄打听郭嘉的事,后来一听郭嘉并非荀氏子弟,大失所望,也就此作罢。
荀襄跟着袁府的婢女穿过层层回廊厅堂,还没来得及欣赏袁府景色,就已来到了女眷们所处的花厅。远远望去,当真莺莺燕燕,笑语晏晏。
荀襄在衣香鬓影间寻了三圈才锁定荀樊的位置,坐在一个满身华贵的少妇旁边,几年不见,她的变化但是不小。大概与大多少女一样,嫁做人妇后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五官也变得细致起来,此刻正着一身绛色华衣跪坐在那里,连嘴角都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荀襄想,袁绍还真是会养人儿啊!
“姐姐,这就是妾身常提及的小妹阿襄。”荀樊微微侧首,对上座的娇贵少妇说道,又转过头来招呼荀襄,“阿襄,快来我这里。”荀襄小步上前去,也装出一副乖顺娇柔的模样,温声道:“见过刘夫人。”
“真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从你一踏进门来我就知道你必定是荀彧先生的妹妹,瞧你们生得多像,真教人以为是亲兄妹!”刘氏是个标准的贵族女人,任凭谁说,表情与气度都是恰到好处的。正如现在这般,荀襄认为她端出的架势,就是荀樊不能比肩的。不过刘氏有一点是真没说错,荀襄的确长得有几分肖似荀彧,鼻梁都是高高的,唇色也很相像。她回以刘氏羞涩一笑,再瞅瞅荀樊的表情,纹丝未变,好像这句话没能刺激着她。
一顿茶话,半日看花。荀襄在袁府打发了好长一段时间,也算参与了洛阳上层女子们的聚会,和几个名媛混了个脸熟,走时刘氏还赠了把精致的团扇给她,绢上绘的是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荀襄跟着荀樊徐徐在后,进了她在袁家的居所,从格局到装潢,都比她在颍川住的那间好太多。如今荀樊是主,她才是客,荀樊还是让她随意坐了。
“你如今这般倒真不像有了身孕的人。”荀襄托着腮,看着荀樊尚还平坦的小腹道,其实方才在刘夫人的宴上,她就想问这个问题,如今房里就剩她们姐妹两人,连婢女都不曾有了,她才终于放开来。
“再过两月就看得出了罢。听说文若兄长的夫人也有孕了?”荀樊与所有母亲一样,抚着正孕育生命的地方,充满温暖的温情和希冀,荀襄虽体会不能,但感觉好似她期望着院子里的小黄鸡快快长大下蛋一样。
或许这个比喻有点不太恰当,她想。
“是呀,嫂嫂肚子里那个只比你早三四个月而已。”荀襄想起临行时,唐孚的肚子已经有些圆润了,还胖了许多。看得出唐孚很希望荀彧能留下,和她一起等着他们第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
荀樊道:“文若兄长也终于要当父亲了……”
荀襄觉得她这话里的叹息还是遮不住盼望的意味,为什么?
“你也要嫁人了吧。”还不等她得出结论,荀樊就蹦出一句吓人的话,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表情语气都与小时候她对她说“你也该背书了吧”如出一辙。
荀襄背上顿时浸出数滴冷汗。
ˇChapter 04ˇ 最新更新:2013-03-19 20:26:25
近日来荀襄与荀樊倒有些做姐妹的样子了,大概离了颍川,在这偌大的洛阳也没个说话的人,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多了些,谈论的也都是当年的人。
“诶,你又来了啊!”这天荀襄又从袁府回来,一进厨房就看见“锦衣男”倚在灶台边,灶上一只小砂锅正“咕噜咕噜”冒气。
“阿襄妹妹你也回来了啊!”只见“锦衣男”兴冲冲地跟荀襄打好招呼,接着又将满腔热情扑到那只小砂锅上。
荀襄也不恼他擅自征用了自家厨房,还好奇问道:“你这是炖的什么呀?”锅里还飘出一股似甜非甜,淡淡清苦的味道。
“锦衣男”回过头来深深地看她一眼,紧紧吐出两个字:“秘方。”
荀襄不管秘方之事,又问:“好吃吗?”
这回“锦衣男”答得倒快了,坦白道:“没吃过。”
荀襄:“……”不再理会他,收拾出刚才从袁家回来时顺道买的鱼肉果蔬,跑到旁边灶台煮晚饭。“锦衣男”的秘方炖吸引不了她,她这厢做的菜倒是吸引了“锦衣男”。
“哟,冬瓜炖肉丁,肉丁切得真好真匀称!”听他大大夸赞自己的刀功,荀襄不屑骄傲地撒下几粒枸杞,“锦衣男”只觉得自己脾胃甚空。
“锦衣男”在一旁看了半天,他的小砂锅也不管了,只道:“阿襄妹妹啊,不如我以后都来你家吃饭吧!菜钱我全包了!”
荀襄回头回过头来,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她说话,郭嘉的声音却插了进来:“你要跟我讲的兵法呢?”他背着手站在那里,挑着眉,笑等“锦衣男”的花招。
“锦衣男”这才想起他的砂锅,忙回头去端:“欲速则不达……莫急莫急,就快好了。”
“兵法?”荀襄指指“锦衣男”手中的砂锅,先是不明这两人怎的研究起了兵法,又不明兵法怎的是只砂锅。
“锦衣男”掀开锅盖,将里面似羹似粥的白浆糊舀出来盛了两碗,慢慢解释道:“兵法为何物?兵法皆在腹中……腹中空空,兵法也空空……”荀襄呆了半天,才道:“你是说孙武是个大肚子?”
郭嘉在一旁听够了,才道:“阿襄别听他胡掰,这厮分明是肚子饿了,又拿兵法幌我!”
“锦衣男”道:“不与你辩,我这理有没有理,有理自存。”
荀襄索性不理他们的别扭了,又将问题引回“锦衣男”手中的秘方炖上,道:“那到底是什么?给我也舀一碗吧!”
“锦衣男”故作一脸正经,语气又神秘兮兮地说:“小女孩可不能喝,只有哥哥这样的男人才可以……”